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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者

誰的往事

因發生在不同身體

而必須互相吸引

瓦解陌生

 

異鄉潛行異鄉

輪軸驅動輪軸

翻譯形成

線狀繆斯

語言降生是眾人認可的自然現象

 

我們不免互相猜測

並肩行走在疑雲

打些眼光的暗號

堅持在傍晚以前

盼望自己被讀懂

 

讀懂對方的內臟

用手心、腳掌甚至舌苔

舔出他者沉默的母語

讓發音執行規矩

按部就班

抽出注音的神秘

 

因此他是活著的人

逐漸徘徊,如墓碑上的花季

變老卻不知情

紙上剩餘的字眼發芽了

因此他的死因

與世人無關

 

自殺——給三島由紀夫

當一切生物就緒。

 

今天結識到天窗

想到你還在世時

親手往大地挖一個洞

清醒,從內向外

翻了半個身子之長

白晝凹陷下去

一如蓮花慣性佔據

泥濘密密麻麻的心事

突如其來的簇擁

被黑暗詮釋

如毒蛇無情的蜷縮

企圖壟斷

黑暗和白天的臍帶

窒息很輕熟地

開花結果了。

 

 基礎

焚燒橋樑從書上摘錄下來的模型

橋底路過的海水燒成荒原的哀鳴

 

我把高橋架在天空

車子歌謠般互相熙攘

空中一片譁然

 

自橋樑彼端,

墜入地心深處的交通為建橋基礎

黑暗的爆炸,一如化學實驗室

傳來人命傷亡的統計

 

斷的樂章

天黑以後一路吹下去

闌尾般簡短的樂章

音樂都疲憊不堪了

唯有背錯音符蓄意呼斷垂直的旋律,如旋開的水喉頭

與吹號接吻的鄉音

逐一從管口湧進空氣,完成迴圈

活塞鍵內的日落安詳地壓出一滴甘露

點在你的昂頭

這世界剩下安靜的美觀

與你的沉默一直交換鼻息

 

形影不離

依照地球公轉的物理

運用輪軸的操作規程

架起我們蘇醒和酣睡

共同的肢體語言

如常,

陽光在指定時段從鏡片逃逸

渙散的喘息以虛線在土壤

分割大地的戀人

輪廓完全是液狀的我們

皮膚黝黑,行動自然

像天生運行的行星

並肩走路時踢開的每粒塵埃

可能都是它失散的故居

燈光下凝聚著暗的重量

連扇葉墜落的灰

都是前世的叮囑

每句話富有押運

我們不得聆聽,而且也必須將信仰

搬入時光的暈眩

 

那是當年跟母體許下的允諾

自從我展開漂泊

路經無數署名的島嶼

無論是門檻、鑰匙甚至是門縫

每個應該存在的景物,

顯然都與自己的背影去依戀

然而,當天黑降落而擴散

像擁擠的宿命噴發

引來一群饑渴的大風掃掠

散佈街角的分身已經

默默被弱光佔據,企圖咬碎

齒痕沾滿切葉蟻的憤怒

把美景消化作肥料

豢養若干故事死亡的瘠土

我記得時辰抵達某段沒落,形影

最終是一個註定墜海

留下一個在碼頭的浪聲

沿著海岸線幻滅去

 

              2014-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