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者之歌 ──描述越華人士的心聲

     ✦1959.11.8 披刊於越南堤岸亞洲日報【青年文藝】版

  ✦2021.8.3選編入新詩百年《海外華人詩歌精選》

  詩集信息https://poetryh.com/F009BookNews/009BestOverseasChinesePoetry.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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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

是來自那遙遠的北方！

曾經過一望無垠的汪洋，

乘長風，破萬里浪，

是為這大地墾荒。

當我撐著木船抵達這塊土地，

到處呈現著，原始的荒涼；

這兒有的是：

風吹茅舍搖搖擺蕩，

荊棘叢生亂不成行，

河畔滿佈污垢泥漿……

我吃過不少苦頭，

經歷不少危難，

流出不少血汗，

擦破不少衣裳……

我的意志永遠堅強！

憑我的智慧，憑我的力量，

把茅屋改建座座樓房，

斬荊棘闢作大道康莊，

將泥濘的堤岸築成壯麗的商港！

　　…………

看！今日──

大地一切多麼興旺，

汽車樓宇何等輝煌！

原始氣氛都已消失，

正吐出文明都市底光芒！

可是我心坎蘊藏一團疑雲，

──也許得請教上蒼

每當深宵半夜，

仍傳出曼波、卡力蘇舞聲的時候，

我就被世人遺忘。

難道人生目標，

只為追求渣渣渣的一陣瘋狂？

●炎黃子孫的傾訴 2018  　　 

總以為自己的祖先是炎黃，

父母來自廣東番禺大田莊；

小學時代自豪是唐山子女，

歌頌著中華民國莊敬自強。

南越政權可從來不認帳，

勒令華僑視此地為家鄉。

南北紛爭內戰烽煙四起，

逼使身穿戎服手執槍桿，

年青的我就要奔赴戰場！

保家衛國總算神聖的責任，

遵守服兵役義務也很正常，

畢竟自己在堤城土生土長。

但越南袍澤投射冷漠眼光，

譏諷是三艚是住客是老廣……①

那年北越春季大捷解放南方，

結束連綿戰亂結束兄弟鬩牆；

正在慶幸河山統一天下太平，

誰料南國軍人淪為代罪羔羊，

所謂衛國英雄化作叛國罪狀！

即時遭受管束教訓改造思想，

失去公民權利令人悵惘憂傷。

眼看社會在變化生活漸徬徨，

感嘆政治殘酷官場無比骯髒！

不如歸去，返回故鄉！

祖籍銘記，宗族未忘。

中國，怎麼就無法順利返航？

華人，原來要檢查身份紙張。

國籍越南，份屬鄰邦！

希望幻滅，惟有相約逃亡！

驚濤駭浪，孤舟漂蕩。

難民處處，倍感身世淒涼。

幸運啊！歐美人士收容相幫，

震撼啊！文化衝激東西碰撞。

不同的膚色頭髮，

迥異的眼睛鼻樑……

即使長居，也難變樣，

真正非本族類，

詢問來自何方？

中國？沒有出生證明的紙張，

越南？只是長期住客的排場！

歐美？確認你們民族是炎黃。

太空浩瀚星際渺茫，

天曉得該如何定向……

此刻欲語無言，

黯然祈禱上蒼：

盼望子孫安居樂業，

族裔世代源遠流長！

① 舊日越南人稱呼華僑:「三艚」Ba Tàu（二等船民）

「住客」Khách Trú（不是主人）。「老廣」：廣東人，並泛指所有越華人士。

●詩潮氾濫   2009.8.15

不再是執筆磨硯的時代，

欠缺嘔心瀝血的情懷！　

字、詞、語句，

從電腦的鍵盤敲打出來！

一字、兩字，

一行、兩行……

微型的、散句的列排

超越了現代。

五言、七言，

四句、八句……

古典的、格律的體裁

循例擺放框架內。

網絡流行，

網頁上載，

快速傳播，

良莠分不開，

互相稱讚奧妙、精彩！

「詩言志，」

已湮沒於漢唐之外。

「要有詩意才寫詩」？

屬於廢話

誰個理睬！

詩，

被速食弄歪！

作詩，

原來──

「起貨」捷，「生產」快

詩潮氾濫

詩人輩出

洶湧澎湃！

是詩的新方向？？

是詩的新世代？？？

●奧運之後　

      ✦寫於第廿九屆北京奧林匹克世界運動會之後

日出日落

月圓月缺

印證循環不息的地球！

人──

何嘗肯罷休，

肢體、心臟、脈搏、血液……

活躍跳動，不得有分秒的停留。

猶如江水，滔滔不絕滾滾流！

向前走！

偶爾回頭，

家與國，一度令人擔憂：

曾經窮困，曾經落後；

曾被侵略，曾被毆揍，

曾被外人當作一隻狗……

更痛心的，

兄弟鬩牆，明爭暗鬥，

弄得國殘家破，落人之後！

觀往昔：

一百年前，

五環旗幟已飄揚美歐！

中華體壇，還沒有健全機構；

半世紀前，東京辦奧，光彩初耀亞洲，

二十年前，漢城接棒，再上層樓。

地大、物博、人多的華夏，

在亞洲，

竟然讓日韓先拔頭籌！

看今朝：

北京築起鳥巢，

奧運開幕的演繹技巧，

無與倫比，震撼全球，

李寧的騰空點燃聖火，

體現嫦娥奔月的不荒謬，

中華民族，

已發憤圖強，努力奮鬥，

趕上，趕上，超越前頭！

就盼望：

從今以後

十幾億的中華兒女，

莊敬自強，承先啟後，

在五洲之內大顯身手，

更快、更高、更強

在新世紀中

展開畫圖添錦繡！

●亞利桑那的首府2004.8月於鳳凰城

地廣人稀的市鎮，

全年陽光普照，

四季藍天白雲。

有傲視全美國：

數字稱冠的高溫！

烘爐，炎夏，

浴火鳳凰，何懼焚身！

留下可愛的神話，

讓萬物之靈世代傳聞。

無數的仙人掌，

展現大無畏精神！

豎立在酷熱的沙漠地帶，

勇猛勃起，輕視沙塵。

值得敬佩是聚居的市民

借鑒四十七州的經驗，

把街道建設得齊整均勻。

引進科羅拉多河水，

乾涸土地變得彩色繽紛。

創造世界最高的水柱，

噴水直衝雲霄，劇力萬鈞。

還有──

老華僑笑語直陳：

鳳凰城，寶貴！

龍鳳配，傳神！

此地最適宜

－－龍的傳人！

●新春的舞臺   

      ✦寫於一九六八年春，越南戊申戰役

啊！新春，新春，新春，

愉快的帷幕剛剛揭開，

年的演員已站在堤城的舞台。

觀眾笑嘻嘻的要看一齣：

──《恭喜發財》！

也許有美女迷你的大腿表演；

也許有淘氣的搶紅包的小孩；

也許見阿哥哥的舞姿搖搖擺擺；

也許見老公公圍觀獅子上櫻樓台：

也許是共敘天倫的人家點燃爆竹；

也許是旅行者正陶醉大自然的胸懷！

　　○　　　　○　　　　○　　　　

啊！不對，不對，不對，

殘酷的導演，虛偽的監製，

這劇本原是停火時代，

你們竟將內容完全更改！

聽吧！看吧！聽吧！看吧！

戰爭的凶神賀年到你家，

槍炮的怪叫掩蓋了爆竹的喧嘩；　

鮮紅的血色深染著「滿地紅」紙花；

寰宇黑煙已非廟堂的裊裊香燭；

漫天烽火不是夕陽的金光晚霞；

勾魂的鐵鳥飛在屋頂廻旋撒屎；

狠毒的黑狗悄悄地走進了籬笆；

鋼骨水泥開始弄魔術，

剎那間變成殘垣敗瓦……　

　　○　　　　○　　　　○　　　　

啊！走吧，走吧，走吧，

背負你血汗的包袱，

擁抱你骨肉的親情，

離開這破碎的劇場，

來一次──

毫無目的的、悽慘的旅行！

旅行者，你不必震驚，

道旁有善心獻捐的油燈，

照耀你度過長夜，直至黎明。

咬實牙齦奮勇長征啊！

無數的救災鬥士捋起衣袖來響應。

　　○　　　　○　　　　○

啊！朋友，朋友，朋友，

年的面目雖失去光彩，

新春之神也告退溜走，

且迎接──

平安的女神，姍姍而來！

仙女！我瞻仰妳一絲風采！

但我不能再怯懦的低頭期待。

殘忍兼罪惡的猛獸橫行市街，

正義與善良，只是噬死的殘骸。

警醒起來吧！共同把它驅走，

建設另一個輝煌的新春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