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現在,正是妳午後休息時分,我竟唐突到訪,作了個不速之客,騷擾了妳;我想,妳會不滿意的。誰知妳泛起愉快的笑靨,竟對我十分歡迎。

    很久以來都沒有會面了,這回驟然而至,以為妳對我必感陌生,甚至記不起是誰呢!事實妳仍舊不忘這位朋友,使我深感無限快慰。妳補充說:「如果在街上,很可能不認得的!」不錯,我比前稍高而瘦了。而妳也是長高了,比前略有不同,我如非親至妳家,在路上碰頭,可一樣的不認得呢。

    細看妳帶笑的臉孔,眼睛却是紅腫,似曾哭泣!似精神不足!原來患眼疾,這幾天正在醫理。我不禁自怨起來,不遲不早,偏偏在朋友治理眼疾的時候來訪,豈不大大的打攪了友人休息?然而,我又不能不慶幸,這次我因此而不曾撲空,訪友撲空,那是多麼掃興的一回事。

    妳說:「今為最後請假之日,幸好你來,明天我可不在家呢!」妳做工?我不禁納罕,但妳微笑點頭的態度是那樣誠懇,我相信不會是謊話。於是,我進一步的詢問妳的職業,妳總是欲言又止,半吞半吐,支吾其詞!奇怪,同是朋友,何須見外?我真誠道:「妳往日常叫我不要忘記所說:『青年人應該坦白率直點』,而現在,我見妳比我更不夠坦白了!」 

    妳向我笑笑,不知有否見怪,我這樣說,也未免太過坦率了。我明瞭,處今社會,過於坦白往往會吃虧的,也許妳曾因誠實至受到愚弄,或許妳踏足社會知道坦白行不通,而改變了初衷。但我希望妳因人而異好了。

    話題很快轉入寫作方面,因為妳我皆喜愛投稿;我也承認,我的寫作興趣能夠維持到今日,是妳曾經給我莫大鼓勵所致。然我不明白,愛寫作的妳,怎會消聲匿跡?聽妳語氣,定然改了筆名,只是不想我知道。妳又恭維我寫作進步,我真受之有愧;其實,近來心情不大好,懶得提筆。「甚麼原因?」妳向我發問。我又照實相告:前些時期,投了幾篇稿去【青年文藝】,都不見刊登,真是一種打擊,遂少動手寫了。

    妳批評【青年文藝】版位增加了,水準似乎低了些,我亦聽到不少文友有此感覺;但我說:「有些是優良的作品,但無可否認,有的真是不大好;由此而觀,發覺自己的確退步了!在未增版前,人家覺得難錄用,都羨慕我的東西常常出現;增刊以後,我以為必易入選,却連連失敗,足證明我後退了。」

    「也許是風格不合。」不知妳是替我解嘲或在挖苦。不過,我也承認妳此話是經驗之談。一個編者有一個編者的選稿觀點,儘管各不相同,公正則一;我想:編者最好莫令人感覺愛登自己人文章之嫌!

    最後,妳感慨地說,文壇似乎成了是非圈;大約妳也以為我是個撩是鬥非者吧?我抱持的意見是討論一下無妨,有意挑釁則不可。我又順便告訴妳知道,近日我在參加一個文友聚會中,雜亂無章而似乎在討論氣如虹呢!妳又譏誚:「你可變成新聞人物。」啊!妳底舌鋒,我是甘拜下風的。

不能阻礙妳太久,我即告辭。再見吧!文友!

 

(民國五十一年三月,拜訪殘絲文友後,寫於堤岸)

一九六二年四月二十日,發表於越南堤岸成功日報【青年之友】版第六十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