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孔子餘音•第九篇
 

歸罪孔子的論調

   

我發表《論孔子》,是鑒於越南學者阮獻黎所著的《孔子》,完全根據《論語》記載的言行,對孔子作深入細微的精闢分析,又是個外國學者,比較客觀,誠屬珍貴的參考資料。雖然,少不免有人不甚贊同,無視那中肯的評論,仍固執地批判孔子思想落後腐化。

正如《論孔子》第五十五期「無人可比的功勞」,乃阮獻黎學者評論的「終結」,他明確指出:

「在人類歷史中,我不見有哪一種政治哲學理論,能像孔學那樣,得到世界上最多人口的國家──中國──的人民,連續二千多年〔自漢朝至清末〕,視為正統的思想。每當那個社會尚獨自存在,則其理論仍受重視。直至接觸到外來的、強盛的西方文明,才受到排擠,失去主權,以及反被以前信奉的人所抹殺和恥笑。」

他又說:「自十九世紀末至今,中國政治家和學者給孔學歸罪的種種言論,許多人都知道了,重提實在無益,耗費筆墨。」

這名學者沒有舉出歸罪孔學的各種謬論,認為是無益且耗費筆墨。不過,年輕一代的,對這些瞭解有限,反而好奇地想尋求指責孔學的觀點。

我在《論孔子》最後一期:「介紹完畢的結論」,曾經提過,孔學受到強盛的西方文明所排擠,失去主權,並非是「被以前信奉的人所抹殺和恥笑。」事實上大部分信奉的人甚少動搖,倒是當時尚未了解儒學而嚮往西方文明的知識份子,才產生衝動的反叛心態。那些人急於改革國家,沒有好好觀察孔學的優點,更沒有虛心體會儒家的精髓,粗略而膚淺地誤解了孔學,形成了把國家積弱歸罪孔學的心理,導致民初時發生「打倒孔家店」的運動。

學生時期,我曾聽一位師長這樣批評:胡適那班學者高呼打倒孔家店,呼籲中國人不要讓孔夫子牽著鼻子走!其實,孔子說的話有道理,人們照著去做,有甚麼不對?那麼,一旦認為你胡適等人合理,人們願意跟從,難道是變成讓你牽著鼻子走?

另一個因素是共產黨的興起,當年馬克思的社會主義理念,的確讓世界上許多貧窮人民擁護,在維物論點的教唆下,三反五反,鬥爭與奪取政權是無產階級的勇敢行為,怎能再容許講求仁義道德,所以,中共時期發生過「批林批孔」的混亂局面,明顯地貶低了孔子。

中國人在共產黨封閉式的統治了一段頗長時期,鐵幕之下,批判孔子的言論必多,所以,這段時期的大陸同胞,不明白儒學的,歸罪孔子的,應是意料中事,不足為怪。

有人會問,近年是否還有歸罪孔子的論調呢?答案肯定有,不過已不成氣候了。我偶然會上網瀏覽,仍看到這些反調,大約都是這樣說法:

●不徹底的清算孔教,中華民族思想將永無出頭之日。在孔子之前,中國是世界文化的大國,而從孔教的興起,人類文化中心移向古希臘,中華文化落後於西方。

●《論語》中的之乎者也,就是上不利國,下不能利民的愚話。

●投機鑽營之術,教唆壞千年的知識份子,成為統治者的奴隸。

       ●腐儒文化成為中華大國的正統文化,這是中華文化的悲劇。獨尊儒術,害百家學說不能有抬頭之日。當今中國一些落後思想,與孔子思想有淵源。

●述而不作,有什麼思想可言?沒有道德家的清潔瀟灑,沒有刑名家的威嚴,沒有墨家的博愛。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天下的小人與女子應該聯合起來討伐。

以上這些歸罪孔子的論調,大有問題,如果閱讀過拙作《論孔子》,即是參考了越南學者阮獻黎的精闢分析,是最佳的駁斥,無需再加辯論。

然而,我也在此附加幾句說明,因為孔子的思想,就是承受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的優點,而集其大成,雖然「述而不作」,卻成為儒家思想的特色。中國的文化,在孔子之後,一直也發揚光大,創出了漢、唐盛世的聲威。無論東西方文化,有起有落,總會經過一段低潮,中華文明直到清末才開始落後於西方。

孔子培育英才原是為國效勞,譭謗為投機鑽營術,實在可笑;孔子指責子路協助季氏攻打顓臾,可見他並不主張愚忠;他周遊列國,就是不想成為統治者的奴隸。當然,後期的儒者或許有缺點,或許被統治者所利用,那不應歸罪於孔教的精神。

只有一點,他說「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令人疑惑。許多學者認為,孔子是個明禮義的人,為什麼會說這些話,在何種場合發表,查不出原委,就不想妄加論斷。

 

本文於二零零四年 三月  在鳳凰城亞省時報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