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說《越南華文文學》

 

二○○八年三月,文藝出版社發表了啟事,為《越南華文文學》徵稿。對於愛好文藝寫作的華人來說,這是一則好消息,開闢多一個發展園地,增加多一些發表機會。

 

這則好消息,是由美回越的華裔女作家李蘭所促成的;她原本只以越文創作,後來又翻譯英文小說《哈利波特》,這方面有廣闊的活動空間,對華文,程度所限,力不從心。但體內的華人血統令她關注華文文壇,經常接觸華人的詩朋文友,發覺越南華文文學的地盤狹窄,進度緩慢。因而她想趁此留越期間盡點力量,共同携手再開疆闢土,扶植新秀,復興文藝。

 

我和她在這問題上談論過幾回,我佩服她的熱情和精力。

 

提起越南華文文壇,觀今追昔,我是有無限感觸的。畢竟自己也是愛好文藝寫作的一員,而與我同期並肩執筆者,大概已經是花甲年華前後的一群,無論現在尚留在越南或散佈全世界的,都是來自堤岸華文蓬勃發展的年代,那是一九五五年至一九七五年的廿載中。儘管當時越戰由零星而昇級,即使烽火處處,戰亂頻頻,可幸華人的學校,小學、初中、高中,從大城到小鎮,有增無減;華人的報紙,日報、晚報、週報,不斷出版,多采多姿。學校的作文堂,報紙的文藝版,相輔相成,造就了不少人才。居功厥偉的,要算各報文藝版的編輯,大量採用了學生、青少年的作品,因為作文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大大鼓舞寫作的興趣,逐步提昇了質量,更形成一股創作風氣,造就出許多寫作新秀。

 

難忘記那些讓我們樂於投稿的報紙版面。晚報方面:萬國的【學燈】,越華的【學海】,新越的【新文藝】,日報方面:亞洲的【青年文藝】,成功的【青年之友】,大夏的【學生園地】,遠東的【學風】,建國的【學藝】,論壇的【新文壇】,人人的【人人的文藝】……那是越南華文文壇最蓬勃最活躍的階段,讓青少年有實習的場所,大展身手,互相切磋,數量日增,質量漸佳,各色各樣文章:詩歌、小品、散文、雜文、小說、劇作……應有盡有,不但在越南各報刊登,甚至進軍港、台等高質素地域;於是乎,部分作者的名字,揚聲海外,越華文壇的名氣,在港台間響起。

 

當時越南處於戰爭狀態,烽火連綿,南方局勢其實很惡劣,集會結社不易,出版刊物困難。但那一群群一班班熱心文藝的青年,不甘蟄伏,在烽火硝煙籠罩下,仍想方設法在文壇上奔馳。在認識交誼中志趣相同的都組合起來,成立文社詩社,相繼出現的如海韻、奔流、思集、飄集、濤聲、存在、中藝、風笛……成員間互相鼓勵創作,切磋琢磨,其間以喜愛現代詩的文友,最為積極,或借版刊登專輯,或集資出書,先後也印刷一些刊物:《十二人詩輯》、《水之湄》、《像岩谷》,比較人多勢眾的是以文藝社名義出版的《序幕》、《時代的琢磨》……此外,各報社也為較有名氣的作者出版單行本,如雷家潭的《小姨事件》(大夏),山人的《應毋庸議齋隨筆》,《葉傳華詩集》(遠東),黎尚桓的《文藝叢談》(亞洲)。

 

沸沸騰騰的日子不復返。

 

照常理來說,全世界興起漢語熱潮,華文網路無遠弗屆,越南華文文學應該興盛才對。然而,踏入這個華人聚居最多的城市,依然只有惟一的解放日報,文藝園地仍舊非常狹窄,每週只有兩期半版位置,周刊篇幅雖稍為多些,但與昔日相比,實有天壤之別。更令人洩氣的是,這幾年刊登的作品,來來去去的都是幾個熟識名字,這不是好現象,顯示後繼乏人。我有疑問,為什麼有責任的人士,不大力提拔新秀?栽培更多人才?猶如往昔各報編輯栽培我輩一般。

 

「那些作品很幼稚!」通常我聽到這種迴響。但我不以為然。習作免不了幼稚,若不經過這階段怎會成熟?我們有必要維護這些幼苗茁壯,他日才能成長巨樹;我們應該幫助修葺使其枝節完美,不應以老練資深的眼光去衡量比較,更不應以嚴苛的尺碼來取捨稿件。何況文藝創作,有關思想情感的表達,人人有別,個個不同;有時遣詞用字,行文段落,或會創新,或許立異,只要合乎文法,無謂吹毛求疵。因為數學可肯定,一加一等於二,放諸四海皆準;而凡是藝術作品,沒有嚴格定論。以前曾經嘗試過,徵聯評審分東西兩榜,東榜台灣,西榜西貢,結果絕不相同;西榜稱冠的,在東榜佔前十名內,東榜首選的,在西榜只是入圍佳作。又以投稿而論,過去也經常發生這種情形:投去甲報不獲採用,再轉投乙報却以搶眼位置刊登。凡此種種,皆可證明文藝作品的欣賞角度是多方面的,鼓勵年輕一代創作就應該放寬尺度,讓其熱中執筆,身為前輩的若過於主觀批審,無疑是潑冷水,難以引起誘導作用,結果形成文藝園圃多為老人地盤。

 

開闢多個文藝新園地是好的,但如何呼籲年輕力量參加耕耘才是最重要,雖然當今電子時代,除了書報的平台可供刊登作品,還有多采多姿的網路,在那裡一樣可以大顯身手,不過,若以代表一個地區性來說,傳統的報紙雜誌書本仍然佔有重要地位。所以,《越南華文文學》季刊的創立是值得旳,希望大家熱心的扶植。

 

                     ──20083月 於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