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政變

  半月來,由於美國悼念約翰.甘迺迪總統被謀殺五十週年,讓我聯想到越南的吳廷琰總統同樣遭殺害五十週年,更有越南人士撰文表達:〈為我們兩位總統默念一下〉,因為當年美國是越南共和國的後台老闆,甘迺迪由競選總統到被刺殺身亡,都影響到越南戰局,令越南人民關注;吳廷琰則是當時的越南共和國總統,其決策關鍵到南越的盛衰存亡,他被置之死地,更受越南人民關注。 

     兩位總統的慘死,都是不同政見所引起,見證了政客們齷齪的面貌,也證明中國儒家學說的仁義道德治國比較合理,「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放諸四海皆準。

  越南的吳廷琰總統,死在軍人政變的手中,也可以說死在後台老闆美國的授意中。其實一九六三年十一月是第二次軍人政變,早在一九六○年十一月,發生過第一次政變,那次「革命軍」不成功,就是後台老闆沒有答應,仍然支持吳廷琰的緣故。

  我對於這些事件知悉清楚,印象深刻,大概是適逢其會,環境接近,際遇巧合。

  首先是時間問題,那個六十年代,我剛廿歲出頭,正想好好地出社會創業,來日方長,前途無限,遺憾的就是被越南動盪局勢束縛着,軍役年齡抹煞所有機會,國家局勢發展,與自己命運息息相關,必須時刻注視。

  其次,我工作地點在堤岸總督芳街(今為周文廉街),在順豐商店做售貨員,有時間執筆寫作,每天能閱讀三張中文日報,一張越文報紙,除了吸取文藝副刊各類知識,更能快速清楚國際時事和國內政戰消息。還隨時可收聽廣播電台。當年越南還沒有電視節目,每次政變,革命軍必先攻佔廣播電台,搶先發佈消息。

  總督芳街處於堤岸中心區,交通樞紐,四通八達,來往便利,整條街道不長,短短數百公尺,但寬敞旺盛,兩邊商店毗連,有四間戲院,三家旅館,兩家舞廳,酒樓、西餐館、雞飯店分立,商店、服務業不少,熱鬧異常。

  吳廷琰執政時期,為了視察民情,多次出巡都經過這條街,我都瞻仰到他坐在黑色賓士車內的風采。每次出巡,必定派遣警察先行部署守衛,囑咐市民清潔門面,整飭市容,總統車隊經過時,沿街分配的站崗警察,要背向總統,面對市民,以防不測。

  老吳在任期間,急於改革社會弊端,手段強硬,掃除嫖賭飲吹四大害,嚴重傷害經營者的利益,造成愛好者的不滿,惹起部分人民怨恨;禁止外僑經營十一行業和入籍法案,更讓華僑憤怒反抗,加上提倡個人崇拜,重用兄弟輔助政權,那就給予反對派更多藉口,推波助瀾,四面樹敵,一些軍隊將領醞釀倒戈革命,終於在一九六○十一月十一日,由傘兵司令阮政詩為首發動政變,包圍總統俯,佔據廣播電台,發佈政變訊息。

  那天我一直扭開收音機,追蹤新消息,街外戒嚴,下午看見一列軍車載滿士兵,荷槍實彈,由孔子大道經過總督芳街,再轉向西貢去,民眾滿腹狐疑,不明所以。當晚深夜,電台播放吳廷琰答應下野的錄音通告:「我,吳廷琰,越南共和國總統,從現在開始,把政權交付給軍事革命委員會……」

  翌日清晨,人人都認為革命軍勝利了,華文《新聞日赧》以頭條新聞大字報導革命成功,吳氏獨裁政權被推翻。然而,萬萬料想不到,大約兩小時後,收音機突然播放歌頌總統那首歌:「…是越南人民,感恩吳總統!吳總統、吳總統萬歲!…」啊呀!原來經過我們商店門前的那一列軍車,是陳善謙的軍隊,從美萩趕回來救駕,老吳下野聲明是拖延策略。《新聞日赧》的快捷消息反而遭殃,受停刊數月的懲罰。

  至於第二次政變,我已離開順豐商店,轉往屠場任文書職位,每天凌晨三時上班,上午九時過後就下班,通常我經過總督芳街,都會進去商店閒聊一下。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二日,我也在那裡,收聽楊文明領導政變的消息,中午時分,一位同事踩單車回來,告知吳廷琰在聖心教堂被捕的傳聞,聖心教堂離總督芳街不遠,我也好奇的走去看看,但什麼也不見,打聽「路邊社」消息,有人見裝甲車到來又駛去,不清楚什麼事!返回順豐商店,就收聽到革命軍的廣播:「吳廷琰兄弟已自刎身亡!」人人錯愕,事情發生太突然。

吳廷琰的死,直接影響越南政局的發展;此後越戰升級,硝煙四起,北越佔盡上風,最終勝利。越南局勢影響當代年輕人的前途,我就受到拖累,被迫從軍,不能依據自己理想謀生,如此種種際遇,自然留下深刻印象。

 

           二○一三年十二月十三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