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閒素描:
安枕無憂預籌謀
今年五月初,我的女兒出閣了,婚宴在錢得樂市城堡酒店隆重舉行,至此,膝下三子一女都成家立室,了却心願,完成為父責任,心情輕鬆愉快。兩日後,隨即起程飛往中國,參與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邯鄲采風一週,獲得主辦單位熱烈歡迎,誠懇招待,席不暇暖地輪番去幾個歷史古蹟觀光,大開眼界,收穫豐富,滿載書籍資料歸來,甚感開懷。
返回鳳凰城,以為可安定休息一些日子,却接到方大姐意描通知,廣東同鄉會與越華聯誼會合辦的免費講座,已定於五月廿一日星期六上午十時半,在鳳凰城第十六街的鄧高密公所舉行,講座主題為身後事預先籌謀,安枕無憂,報紙已刊登通告兩期。我是兩會的理事,當然支持活動,講座不應缺席,便與太座一起參加,聆聽有關的問題。
這講座是方大姐所建議,她鑒於最近有位僑界人士突然逝世,家人徬徨,手足無措,她要挺身而出幫忙處理後事,由此覺得作為社團人物,或一般家庭長者,對於身後事項,必須有所認識,才能應付裕如,最好及早處理,免去日後子孫忙亂。正如美西僑報為綠木紀念墓園殯儀館廣告刊載:「目前安排妥當,日後安枕無憂。」強調「事前預先統籌一切,可享受特別優惠價格,多種付款方式,接受分期付款。」
邀請負責講解的,是綠木墓園女服務顧問卡拉高蒂 Karla
Gottry以及兩名男助手,帶來一批飲料與甜餅,以便分發聽講賓客享用,預估很多人參與,誰知寥寥無幾,不足十五位,外界人士少,只有越華會理事佔多數,令我們苦心組織者很失望,講解的服務顧問也有些尷尬,感覺大家不重視。可能我們華人傳統意識忌諱死亡,凡提到「死」的都改用其他字眼取代,生前更不願談論死的話題,有誰不慎提及,廣州話最快速的反應是:「大吉利市!吐口水講過!」
然而,我的太座絕不忌諱,反而很早就和我商量身後事,她決定不要火葬,在美國入土為安。我則猶豫不決,因為每年都飛回越南,不知將來壽終正寢究竟在越南還是美國,如果在這裡買地,他日在越南嗚呼哀哉,豈不是要把遺體運返美國,不是又麻煩又費事?到時再算好了。
我的想法是這樣,但不知何故,向來辦事總拗不過太座的意見。這次聽完講座,取得了綠木墓園華人地段的資料後,她毫不猶豫地相約星期二上午去實地考察。我真拗不過她,只好遷就,她不停地對我灌輸偉論:「我們最小的女兒都結婚了,無牽無掛,我們年紀已老,兩腳伸直是遲早的事,萬一去貨,兒女們就會忙亂,會束手無策,死人費用無價講,可能被殯葬人員斬到一頸血,為什麼不趁這個時候,好好籌謀,以後真正安枕無憂!」
閉上眼睛,一睡不起,還有什麼可憂?但是,兒女在痛失高堂之際,還要籌款料理後事,奔走各方,的確勞累。我左思右想,惟有同意太座所言,去綠木墓園走一趟。約定星期二,剛好長子國平有空,我就不必勞煩方大姐翻譯,直接由國平同去,讓他親自到墓園辦事處接觸,瞭解實際情況;也親自看到雙親選擇的壽地位置,石碑款式,將來我倆閉上眼睛,兩腳伸直,長眠不起,他和弟妹們辦事就容易得多。
我移民美國鳳凰城十九年,初來半年岳母就仙逝,當時人生路不熟,一切由太座的表兄弟幫助安排,埋葬在北方大道與六十三大道的美國墳埸,每年清明節與忌辰都到那裡拜祭,比較熟識。後來我才知道綠木墳場有個華人墓園,也有越南墓園,環境清幽,適合華越人士的殯葬,清明拜祭者也有同胞一起,不感寂寞。
我先後只到過綠木墳場四次,第一次是越華舊相識張國儀妹夫之喪,第二次是知名作家少君令堂的殯葬,第三次是內表弟楚江的岳母仙逝,第四次是越華良朋林友成的辭世。這次是第五次進入墳場,竟是為自己選擇壽地,揀選墓碑,真個大吉利市!
事情有這麼巧,當服務顧問員帶領我們視察墓園的時候,我和太座集中聽從講述尚餘空置的壽地,由國平翻譯,再由我們審視抉擇,沒留意附近一個墓前,正有幾人在獻花憑弔,却傳來呼喚「氣如虹」的聲音,回頭一望,原來是相識的,經營花坊的,只見墓碑後面刻個許字,是許家人馬,行近看清楚,闊墓碑上鑲嵌夫妻恩愛站立的圖像,兩邊刻着碑誌,一半是許先生所擁有,另一半是許太吳婉嬋,許太指着相片對我說:「那是我和我先生,有人忌諱,我就百無禁忌!」她的兒子和女兒也侃侃而談,表示一家人絕不禁忌,人生必經的終點,為什麼不事先安排,使安息之所讓自己滿意。我說今日就是來觀察選擇壽地,看來他日要同妳做鄰里了。
許氏家人離去,我見旁邊有空位,真的想做鄰居,卡拉高蒂打開地圖查看,發覺有人購買了,只有前面的一排,仍有位置,太座同意了,即時進行購買手續,以分期付款方式簽署合同,真正為後事預先籌謀,不過,到簽字的時候,我才發覺,這只是買壽地揀墓碑,還沒有棺材呀!怎麼能安枕無憂呢!
二○一六年五月廿七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美西僑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