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今朝 

 

讀徐正檢文友大作「越戰留下的痛症」有感

                

                      

進入二零一三年,正當風笛詩社慶祝四十週年大喜日子,一個熟識的名字:徐正儉文友,連續飄揚在風笛網頁上。他的文章接二連三地展示在大眾的面前,像陣陣春風吹拂在園圃裡,散發新鮮韻味!

 

在越華文壇上,早期出道的文友,對徐正儉的大名,絕不會陌生,即使未曾謀面,也會神交,至少都是志趣相同,在各報紙文藝版上舞文弄墨,齊齊投稿發表文章,匯集成一股無形力量,讓越華文藝作品能蓬勃發展,保持相當高水準。當年那批寫作青年,在港台與東南亞的華文刊物裡,份量不輕,成績不俗,即使今日散居世界各地,仍保持可觀的實力。

 

然而,閱讀徐文友近日多篇大作,顯然一直沒有遺忘「越戰留下的痛症」,對於往昔的環境際遇,不曾放下,內心似乎仍隱隱作痛。這對於身心毫無益處,過去的就讓其過去,偶爾回味一下,作為人生體驗,作為歷史借鑒,甘苦已知「越戰留下的痛症」無須太多傷感。

 

我在網上經常收到不少友人傳遞分享勸世警語,規勸做人處世,不妨瀟灑一點,放開懷抱,活在今朝,樂觀度日。昨天種種畢竟過去了,追悔與懷恨都於事無補,明天種種還未到來,憧憬或計劃則無妨,切莫杞人憂天;總之把握當下,面對現實,活在今朝最為合理。這些網路勸諫語錄,我大都認同,因為自己也抱持此觀點。我自幼貧困,早就磨練成忍耐性格,面對現實,正視憂患喜樂,隨遇而安,隨機應變。

 

譬如說,越戰的時候,我沒有條件回台升學,沒有本錢偷渡去香港,一九六八年戊申戰役發生,連躲藏兵役的環境都欠缺,被迫拉去從軍,惟有接受現實,穿上戎裝!誰叫自己出生在越南?偏偏越南成為國際兩大陣容武力對抗的試驗場所。

 

我一直從軍到越戰結束,幾乎棄屍在柬埔寨的戰場,十八師圑在磅湛深入行軍,撤退困難,連B52空中堡壘轟炸掩護還衝不出重圍,驚險可想而知。當年我寫下《征途摭拾》,一九七四年在香港徐速主編的『當代文藝』月刊連載十期,首度獲得世界各地讀者的關注,畢生難忘。

 

南方易幟,像我這些服從命令的衛國兵士,一下子變成執槍桿反對人民的偽軍,要就地改造思想,寫下悔過書,才給予恢復公民權。形勢比人強,有什麼辦法?大罵政府都沒有用,倒不如說是國際政壇一筆骯髒大交易!

 

我還是面對現實,逆來順受,按照新社會的遊戲規則,應付下去,大家還徬徨失措時刻,我已與兄長一起合力發展生產,第十一郡的南中玻璃廠可算有聲有色,獲得郡內工業廳與郡工會的嘉獎。

 

在那段所謂包給體制時期,諸多缺點,人人無心戀棧,棄國離鄉,我哥哥也跟隨著這風潮,丟棄一生經營的玻璃廠,投奔怒海,定居他邦。我則因種種顧慮與阻滯,落船不成,南中玻璃廠又收歸國營前鋒分廠管轄了,前途堪虞。一九八零年,我不再存幻想,不空等待,立即把握當下,重新租賃廠房,繼續製造玻璃工業作為謀生之道,以養活妻兒。

 

一九八六年,政府實施革新思維,推行「批評與自我批評」運動,我看準這是最佳復筆形勢,撰文投稿到解放日報,〈向華文報和文藝版進一言〉,獲得重視,在越南記者節當日,在第一版闢欄刊登,大眾讀者歡迎。報社編委鼓勵我繼續執筆,抒發心聲。不料招致某些人士的嫉妒,就以《征途摭拾》為證據,數落我的罪狀,並口頭吩咐報社,不准刊登氣如虹的作品。

 

然而,報社編委明白他們的越權,但不願衝撞,表面唯唯諾諾,實際到訪舍下,規勸繼續寫作,那段非常階段,正需借助舊文友的實力,重振文壇。以後報紙用我的原名周永新發表,記得當時張潮對我說:「他們只說不准刊登氣如虹,我們發表的是周永新呀!你放心,有事由報社負責。」我當然放心,解放日報是胡志明市黨部的言論機關嘛!

 

到一九八九年,時機比較順利,報社推舉以我為首籌組文友聯誼會,我非常振奮,發表了〈華人文藝漸復興〉。不過,為了避免諸多閒話,選舉會長時名義上我只擔當副手,而我本來就淡薄名利,只求實際合力完成任務就行了,當時在萬難中還出版一本《堤岸文藝》綜合特刊,由我執筆說出「我們的話」:〈致力發展文藝寫作〉。

 

文友會後來因為當時越南對「會」的組織很敏感,易名為文友俱樂部。第二屆稱俱樂部主任,選舉前夕我再度被排擠,退出執委會,但我依舊坦然面對,以會員身份效力,第三屆又獲推舉出來為大眾文友服務了,報社總編輯陳文就六哥,還特約我翻譯阮獻黎學者的精闢評論《孔子》呢!

 

  我之所以述說自己的一些經歷,只想證明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總會遇到許多荊棘,必須勇敢承受。面臨惡劣環境,能夠避免固然是好,不幸而無法逃避,惟有沉著應付,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事情應付過去,就作為人生體驗,看做命運註定的劫數算了。

 

據說《西遊記》唐僧取經,一路上遇到的苦難,是天數早已註定的,神仙不會讓其輕易取得成功,因而特別可貴。想來我們的經歷也差不多,越戰的悲慘當然希望以後不再重演,但不必老是撫摸傷痕撩起舊痛楚。

 

越戰停息卅八年了,〈越戰留下的痛症〉,好應該以當下擁有的成績把它治癒,最好以塞翁失馬的心態看待,樂觀接受現實。放眼世界各大城市,現在都有越華人士經營的商場市集,熱鬧興旺;我們這批愛好文藝寫作的人,散居世界各地,在華人文壇中,正展示出其深厚的漢學根基,大放異彩!就以風笛詩社來說,經過這大動盪反而飄揚四海,今日能不分疆域而創作,令人刮目相看。所以把握當下,活在今朝,隨遇而安,隨機應變,生活一定無憾無悔。

 

                     稿於越南堤岸,二一三年五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