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 母 忌 辰      

十一月十九日星期五，早上開啟手機，觀看臉書信息，在通知欄上顯出一則告示︰「你今天有動態回顧值得看看」，按下去看，那是去年岳母忌辰的影像，並寫下幾句說明

︰「由於家中沒有設置靈位，每年此日都上墳墓拜祭，今年疫情肆虐，簡單進行，聊表紀念心意。」

    岳母忌辰，即使臉書沒有回顧，我們都不會忘記，太座早已準備好祭品前往敬拜，購買了豐富三牲四果供奉，提醒兒女們︰「婆婆生前沒有好好享受，死後在天之靈保佑兒孫謀生順遂，家庭平安，應要虔誠致祭忌辰！」我訂購的烤鴨、燒豬肉到十一時才可領取，乃定於中午進行祭祀；又因為星期五工作日，有的仍要上班不獲休假，所以只有我兩老、長子國平夫婦和次子國風同拜祭。

以農曆記載，岳母忌辰是十月二十日，內兄在香港時一直以此日為準，家裡有供奉靈位，在家做忌，來美後仍維持不變。我們因為岳母在美逝世，墓碑刻着NOV 19 – 1997

，每年遂以這天為忌辰，家裡沒安置靈位，拜忌惟有進行祭墳。

岳母畢生辛勞多，安樂少，丈夫早逝，遺下一子四女，她堅強守寡，含辛茹苦撫養兒女，正慶幸成長時，卻因越戰激烈險峻，擾亂了平靜生活。先是為了避免兒子服兵役上戰場，花費大筆金錢讓兒子屈蛇過香港謀生；續後解放南方社會大動盪，造成人民逃亡潮，岳母三個女兒跟隨潮流偷渡去，她老人家獨自留下，我一家還在越南過活，適時加以照顧

。

    那時岳母家門前是露天大米市場，屋內讓攤販寄存大米，每日收取租金，足夠兩餐溫飽；但孤單度日，著實難堪，幸好那時統一潮劇團演出精彩，引起她觀賞興趣，成為黃惠卿女小生的戲迷，結交往來，恢復愉快生活。她花甲生日那年，我在堤岸天虹大酒家，為她設宴慶賀壽辰，邀請所有尚留在越南的親友參加，岳母無比喜悅，說是一生中最感快慰的時刻，興奮到三夜無眠！

一九九二年，岳母獲妻姨擔保來美團聚，她不想起程，寧願和我家一齊同進退。當年越南出境不容易，她是母女團聚，我是兄弟團聚，擔保卷宗性質不同，已獲批准去而延期

，將來我們有得去，萬一她的檔案受阻，怎麼辦？太座費了幾番唇舌解釋，岳母才同意如期登機移民美國。

    岳母在美國生活很不開心，可能不適應主流美式環境。一九九五年，她回越南探親，就住在我的家，母女祖孫三代重聚，共享天倫之樂，非常高興。跟著我卻接獲美國長途電話，提議說服岳母不要回美了，留在越南居住的好，每月可匯款津貼給我。哎呀！怎麼可以呢？我的兄弟團聚排期就快到了，大約一年後就舉家出國，丟下岳母怎麼辦？我即致電給美國聖荷西的內表弟婦，運用三寸不爛之舌，拜託她繼續照顧一個時期，等我們移民過去，必定由我們侍候岳母。

我家於一九九七年四月底移民美國，在加州十日就遷居到亞利桑那州，初時住在內表弟妻舅在格蘭岱爾的家；這時岳母已在阿肯色州小岩城，與小姨住在一起，太座實現諾言

，決定接母親回來侍奉，她老人家如願得償，滿心歡喜。可惜我們來美太遲，岳母身體原有糖尿等慢性病，日趨嚴重，加上幾年鬱悶不開心，情緒影響健康，遷來時已病魔纏身，時常要入醫院治療；我們新移民，初來甫到，一切陌生，語言不通，照顧相當困難。

    那年十一月的一個深夜，岳母忽然呼吸困難，氣喘艱辛，即刻呼叫急救車載入醫院，次子國風英語較好，由他陪同前去，總算救護穩定狀況。翌日，我詢問進什麼醫院，說是箭頭醫院，我內心為之一震，暗叫不妙，犯地名呀！岳母名玉鳳，撞上箭頭怎麼能生存？真的，岳母病情一直不見好轉，沒有機會回家了，即使最後轉換醫院，亦難挽救，終於在十一月十九日凌晨撒手人寰，離開麈世。以後每年的這一天，就是岳母忌辰。

二○二一年十一月廿六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