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 到 做 忌

 

                                                        

    陽曆十一月十九號,岳母逝世紀念日,通稱忌日,亦叫忌辰,此日購買三牲果品拜祭,謂之做忌日,廣東人簡稱做忌。這禮節源自《禮記》〈祭義〉篇︰「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

 

    做忌,一般都是在家中向先人靈位致祭,岳母忌辰原是農曆十月廿日,內兄在其家裡有安靈位,當日已經拜祭,太座料理油炸越式春卷和炒麵過去,以增添祭品。我家沒有安置靈位,往墳場拜祭,原因是岳母病逝那年,我家從越南移民過來半年,未熟悉新環境,一切喪事聽從姻親意見辦理,以後每年忌日,也跟隨安排到墓園致祭,逐漸習以為常。

 

    太座對於拜神禮儀十分虔誠,自己先母做忌就不用說了,晨早起來煮咖哩雞,肉絲炒麵,沖咖啡等等,跟著去市場買水果,甜餅,再去燒烤店買烤鴨、燒豬肉、祭品很豐富。這天雖是週末,兒女們仍各有所忙,沒有齊齊去拜祭,只得老三國風有空,陪同前去格蘭岱爾北方路墓園,誠心拜祭外祖母。

 

講到做忌,岳母倒算有福氣,如果在天之靈有知,必定感覺安慰。回想我先父母忌日

,過去就欠缺這樣良好祭祀,甚至沒有做忌。先母是殘障婦人,駝背與雙腿軟弱,行動不靈活,健康不佳,沒能幹粗重工作,只能做簡單家務事,唯一職業是紡紗,賺取工錢幫補家庭開支;一九五八年,歲次戊戌四月臥病,由於家境貧窮,無法好好延醫治療,惟有進入廣肇醫院免費部留醫(俗稱廣肇善堂),結果不治西歸,享年四十多歲,沒錢辦喪事,只聘請一名道士 (俗稱喃嘸佬),雇用一輛雙馬車,將棺木載送去廣肇義祠殯葬 (俗稱打硬槓)。以後的忌日,都是兄長在家中簡單拜祭,我則在外打工,住宿在店舖裡,後來越戰升級,被迫當兵,到處行軍,哪裡還有顧及做忌呢!跟著越共解放南方,初期的錯誤政策令人民難以謀生,兩餐不易覓食,做忌更難;那時很多人偷渡逃亡,我選擇留下來,就要面對困局,設法應付生計,幸好後來政府革新思維,經濟漸漸轉佳,生活得以改善,但拜神祭祀,盡量節省。

 

    先父比先母遲十年去世。當我十歲那年,父親正創業成為花生工廠老闆,剛剛風生水起時候,卻因往日做鋸木工作,辛勞過度,積勞成疾,病發為偏枯症,半身不遂,經過一番醫療,幸而沒有成為植物人,可是工廠倒閉了,重返貧苦生活。老父總算恢復活動,行路卻一拐一拐的,很不方便,最糟是身體孱弱,病患常復發,我家貧窮,兩兄弟要去打工維持生活,又要照顧殘疾父親,疲於奔命,一九六七年病況惡化,再度進入廣肇醫院免費部治理,農曆丁未八月初,藥石罔效,撒手人寰。以後每年做忌,情形就如上述亡母一模一樣,簡簡單單,我在軍隊裡面,甚至沒有機會做忌。

 

    移民來美廿多年,祖先神位仍留在越南老家,先父母忌辰囑咐堂侄女代拜祭,我退休後每年回歸故里,遇上忌辰,拜祭比較豐富些,完事將部份雞鴨燒豬果餅等祭品,分贈予左鄰右舍享用,告知做忌祭典,推展睦鄰情誼,以慰先父母在天之靈。

 

    我記得少年時期,一般華人家族很重視祖先忌日,除了父母和祖父母之外,其他親戚長輩的忌日,都會逐一為其做忌。時代進步了,現今人們工作繁忙,沒辦法像過去那樣記取所有忌日,只有替至親的祖先做忌,大都簡單進行。

 

    至於越南民族,我發覺他們同樣重視做忌,家庭環境好的,拜祭也豐富。他們的習俗稍微不同,少見哭哭啼啼的哀悼場面,反而表現有點歡樂氣氛,他們認為兒孫親友銘記已故先人,值得欣慰,無須愁眉苦面,讓先人不安,只要齊齊拜祭供奉,便心安理得。今回我在越期間,適逢其會參加過街坊越人為母親做忌,主家在門前巷弄,搭棚大擺筵席,招待親友來拜祭,親友們均送上水果、啤酒、汽水等祭品敬奉,主家還邀請樂隊來表演,增強忌辰典禮雄壯;我在自家雜貨店拿取一箱蘆薈飲料,前去炷香膜拜,獲邀請與地方公安同席而坐,以示尊重。歌唱在席間進行,鄰人知道我懂得越南歌曲,一再推荐我獻唱,無法推辭,只得應允,拿起米高峯一展歌喉!這是我在越南參加忌辰祭禮的異樣場合。

 

            二○二二年十一月廿五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