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月 光 輝

鳳凰城繽紛璀璨的九月已經結束，十月降臨，僑界活動較少，最隆重的是華人僑團聯合會主辦，即將進行的「秋季聯歡晚會」。但對全體華人而言，迎接十月是光輝月份。我們雖然移民美國，甚至取得美國國籍，但沒有數典忘祖

，仍然銘記本身是中華民族，關懷祖國，天經地義。十月，的確是中國的光輝月份。

    十月降臨的第一天，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日子，今年是成立七十五週年，亞利桑那僑界已經在半月前，組織升旗典禮晚宴慶祝。這幾天觀看翡翠電視，不停地報導這個喜慶消息，香港市民連續組織慶祝活動，無人飛機在天空展示多樣化的彩色圖案，耀眼奪目；還有各色各樣的慶祝，如別開生面的七十五輛特級汽車遊行等等。大陸各省市組織慶祝不用說了，興奮熱烈；中國政府隆重集會，那是必然的；國內民眾則享有一週黃金假期，到處旅遊，薄海歡騰，光輝十月展現得淋漓盡致。

    接著是十月十日雙十節，中華民國國慶日，更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性的光輝十月，一百多年前，孫中山先生領導國民革命，凡四十年，推翻滿清皇朝，建立亞洲第一個自由平等的民主國家，值得自豪，值得慶祝；鳳凰城榮光會在半月前，也組織輝煌雙十國慶演唱會，邀請臺灣歌手到來表演，僑胞們齊集慶祝，場面熱鬧。

以我本人來說，對這十月光輝，有無限感慨，那是兩岸分治問題，也有關越南問題。實際上，在一九七五年之前，我們居住越南的華人，都是以中華民國僑民身份自居。我讀小學的時候，課本都是臺灣正中書局供應，每週一都要在禮堂行禮，升上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朗誦國父孫中山遺囑。即使後來吳庭琰上台執政，壓迫華僑入越籍，華裔社會仍視中華民國為祖國，每年照常舉辦盛大慶祝雙十國慶。那個時期，世界正處於資本主義與共產主義鬥爭的時代，美國大力支撐越南共和國反共，不容許人民與共產黨有任何接觸，即使親共也有罪。所以，絕對沒有人提到十一的中共國慶。               

直至一九七五年，國際局勢大變，美國已同中共握手言和，有意放棄南越

，逼使反共強人阮文紹下野，那年四月三十，北越共產黨全力進攻，春季大捷

，南越敗北，就這樣，越南社會主義政權統一全國，與中國的邦交，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我們華人的環境就隨同改變，除了大批人群乘船怒海驚魂偷渡出洋，像我家一般留下來生活的，沒法再親近中華民國，之後每年十月降臨，不能再組織雙十國慶，而是慶祝十一國慶，升起的是五星紅旗。

    看啊！這截然不同的大轉變，是不是讓我有無限感慨呢？何去何從，身不由己。

我出生也是在十月，不過沒有叨光十月的輝煌，反而處於複雜離亂的時代

。當年越南是法國屬地，為了反抗殖民統治，越南人民成立越盟游擊隊，暗地裡進行破壞活動，直接形成抗法戰爭。我出生在最貧困的家庭，先父是鋸木工人，工資有限，入不敷出，常常勒緊肚皮捱餓；先母是半殘障人士，雙腿乏力，不良於行，照顧兄長和我兩個孩子，非常艱辛，租賃郊區的茅屋房間居住，諸多不便，晚上偶爾聽到游擊隊的冷槍聲響，不堪其擾。

    我從父親後來的敘述中，依稀記得五歲那年，抗戰勝利的雙十節，堤岸華僑各界聯合組織盛大遊行慶祝，在最旺盛的水兵街 (  今陳興道大道  ) 進行，父親托住我在膊頭肩膀上 ( 俗稱騎膊馬  ) 站立觀看，有位負責派發小國旗的，是父親的朋友，匆忙間把國旗插入我的口袋裡，弄得我一陣疼痛，因而特別有印象，也算是最先領略十月光輝的一年。

    我十四歲時，越南發生奠邊府戰爭，法國敗陣，舉行日內瓦會議，分割南北越，以中區賢良橋十七度緯為分界，北越劃歸越盟管治，南方仍然是保大皇朝天下，議定兩年後合併一個中立政府。人民以為國家和平了，呈現一片昇平景象，哪裡曉得，保大皇欠缺治國魄力，耽心越盟騷擾，竟然到法國躲避。美國把握良機，推舉吳庭琰回西貢，成立越南共和國政府，廢除帝制，選出第一任越南總統，宣揚反共政策，演變成慘烈的越戰，我青年時被迫從軍上戰場，這都是後續的發展，人人皆知。我在此要提及的，是有那麼湊巧，越南共和國成立的日子，選擇在十月廿六號，一併彰顯了十月的光輝。

回想起那些年，華裔社區除了慶祝十月十日雙十節，跟着是慶祝十月廿一華僑節，隨後更大事慶祝十月廿六越南共和國慶，只可惜維持未足十年，一場南越政變，掩蓋了十月光輝，從此越南國家陷入戰亂頻繁，導致共和國滅亡，完全顛覆了人民的命運，包括越華人士在內，承受一段頗長時間的困境，近年才得以改善。試想，十月的光輝，瞻前顧後，怎麼不令我感慨萬千呢！

   二○二四年十月十一日星期五發表於加州越柬寮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