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越 境 況

    進入九月，好幾位越華人士，陸續飛去越南探親訪友，他們閱讀過拙作〈越南變革〉，知道今年越南行政版圖實施大變革，將全國六十三個省市，合併為三十四個，這是史無前例的龐大改革，前所未有的大洗牌，全越南社會騷動不已，民眾議論紛紛，也引起在美國的越華人士關注，聽聞這些消息，朋友們便深入探詢詳情，藉以明白省市合併範圍後的新名稱，使心理有所準備，回到越南時，不會糊裡糊塗，迷失方向。

    在美國，很多越南人和越華人士移民，形成一大族群，聚居在加州橙縣甚至稱為小西貢。我們住在亞利桑那州大鳳凰城，不少市場、餐館、理髮、修甲、金飾和各商店，都有來自越南的人士經營，大多數很留意越南故里的動態。只不過，在美國各州，仍然有人對解放初期的苛政耿耿於懷，至今提起就大表不滿，有人則放下看開，認為政府畢竟已革新思維，改善政策，能夠為人民謀幸福，很不錯了，應該既往不究，更有人回歸故里重新發展事業。

    那麼，美國和越南，兩邊的生活境況怎樣，有何差異，孰優孰劣？這是很難辨別清楚，沒有劃一標準，見仁見智，視乎各人的環境遭遇，還有各人的心態感受。以我本人來說，在美國，自從退休以來，就只有我和老伴生活一起，如無上市場或與親友聚會，沒有參加僑界活動，沒有出埠旅遊，都是賦閒在家，悠閒自在，這樣居家生活，算是很好了，若與越南老家相比較，則不及那邊的環境適宜。

    越南老家那間巷內房屋，與左鄰右舍密密相連，早上開門出去，向鄰人打招呼，互相聊天，頗有情趣；附近又有許多售賣飲食排檔︰越南碎米飯、筍鴨米粉、廣東河粉麵條、煎糕、粥類食譜、各式點心、西式通心粉……應有盡有，隨傳隨到，不用外出，在家就可享用心儀早餐。

    至於在美國這個家，附近多見樹木少見人，早晨起來，門外路上靜悄悄，偶爾有輛汽車經過；鄰里房舍分隔不相連，大都關閉門戶，各人自掃門前圾，通常從車庫開關駕駛汽車出入，甚少和鄰居打交道；而且，這裡不是唐人區域，住戶多是西人，我不懂英語，無法溝通，沒有鄰居交往。吃早餐亦是大問題，數英哩遠才有華越餐館，很晏開市，只好在家沖三合一咖啡飲用，簡單弄點花生醬塗麵包糊口而已。

    回顧移居美國初期，要去電阻工廠上班，心情戰戰兢兢，害怕做錯被炒魷魚，家庭開支就成問題，更耽心身體有毛病，不知如何治理；週末還須上市場購物，準備一星期的食材，這樣忙碌操心，總覺得美國生活壓力太大，煩惱不堪。退休之後，總算無職一身輕，悠閒自在，甚感高興，可是日子久了，在沒有鄰人聊天的街坊地區，躲在家中的時間多，看電視手機太久也厭倦，顯得百無聊賴，自然又憶起越南老家，那邊生活較有情趣。沒辦法，這是美國環境，無可奈何。

    最近，在臉書網頁上，看到一位越南人士，為美越兩地生活環境發表觀點，表達內心感慨，倒說得精準，相當中肯，值得向大家提及一下。

    這位老兄說，他移民來美國十多年，從未回歸故里，他讚賞美國是世界上最富強的國家，民主自由，人民知識水準高，互相尊重，早上碰面，無論熟識與否，都會點頭打招呼；言論更沒有限制，只要不侵犯私隱，說什麼都可以，甚至指責總統也無問題；美國強調人權，那是與生俱來應享有的權利，即使父母也不能鞭打兒女，那是觸犯人權。所以，他喜歡美國生活。

    然而，看到許多同胞時常回越探親訪友，表露喜孜孜，歡欣愉快，他便決定回去一趟，以瞭解情況。抵達新山一機場，啊呀！看到來接機的人潮擁擠，氣氛熱鬧，自己也有不少親友來迎接，十多年才回歸故里，親友們非常高興，滿面笑容，握手言歡，問候近況，邀請到酒樓享用洗塵歡宴，洋溢久別重逢的喜悅，這些溫馨場面，在美國難得一見。

    跟着，他返回西區出生的家鄉，家人和宗族鄉親無比興奮，輪流邀請至各家庭聚會，劏雞殺鴨，舉杯暢飲，充滿人情味；鄉間民眾雖然不算富裕，經濟條件則比前好轉得多，有的家庭購置了中國出產的伴唱音響器材，晚上或週日空閒，三數人聚集引吭高歌，舉杯飲啤酒，娛人自娛，其樂無窮；他也時常受到鄉人邀請，卡啦OK一番，對酒當歌，顯得無憂無慮，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的狀態。鄉人羨慕他是花旗越僑，他內心卻暗暗稱羨鄉人樂觀過活；覺得美國雖然富裕，很多人總是為了生活開支，什麼房貸、車貸與各項保險費用而煩惱，不像越南民眾這樣開心度日。

    他繼續指出，回到越南生活，與親友聯繫，人情味濃厚，在美國交往比較冷漠，早上碰面點頭，看似禮貌，卻有點機械性，甚至無親切表情。但他又不滿越南親友，總是喜歡詢問每月賺到多少錢呀？有沒有接濟某位親戚呀？以及很多屬於個人私隱問題，不願意回答，緘默又似乎無禮，感到尷尬不快。在美國甚少發生這類問題，完全享受到個人自由。

    他認為美國和越南，畢竟西方與東方文化迥異，生活境況自然不盡相同，各有優點和缺點。因此，對來自越南的移民，可能發生這樣情節︰人們回去越南居住了一段日子，必記掛美國自由民主的優點，好想回到美國生活。在美國住下來，始終是異國他鄉，整天嘰哩咕嚕，遂眷戀故里親友的鄉音，濃厚人情味，樂觀過活的境況，又想回歸故里團聚。

    最後，他建議一個理想解決辦法，兩邊都居住，半年美國，半年越南，心滿意足地享受兩種生活境況。但實際形勢不易兌現，上班一族就無法履行，退休人士則可以考慮，卻須要足夠的資金才達目的。他的結語表示無限感慨，說來說去，不能兩全其美，引致成為欠缺實際，徒託空言。

    二○二五年九月五日星期五發表於鳳凰城亞省時報 & 加州越柬寮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