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這個大蘋果

 

每一個人都可以啃一口

但啖出的滋味各不同

 

 

自由女神

 

駐足愛麗斯(Ellis  Island

孤獨島

 

妳手上  字字風霜的

那本書  是否有

妳足下踩了一百多年的

那個字

 

 

百老匯Broadway

 

繁榮與蕭條之間

一條  獨木橋

 

過了橋頭堡  各走

各的陽光道

 

百年同演  一齣獨幕劇

戲名叫  滄桑

 

 

哈林區Harlem

 

此地是非洲租借地

在不平等條約上

沒有割讓月亮

 

不知道  他們對星星

說些什麼

 

 

華爾街Wall Street

 

華爾街  一條

用股票鋪墊的街

 

每次走過  腳踩

花花數字  挺胸

昂首  往上看望

 

不是看股市  漲停版的

跳樓數字  而總是想起

一九三三年  股市大崩盤的

人字跳樓

 

  壓到我

 

 

Staten  Island

 

紐約市  五個郡Borough

一盤棋局的博弈中

唯一局外的孤獨島

 

獨酌  一杯紐約

旁觀者清也

 

 

紐約地鐵SubWay

 

叢林大廈的紐約

地下  早已被喜歡夜生活的

白蟻  挖空

                  

百年來  日夜

忙上忙下  把活生生的現代

啃蝕  愈啃愈後現代

愈空洞

 

只相信鐵的叢林法則的

紐約人  還是一條硬漢地龍①

將空洞歲月  穿針引線

編織  一蜘蛛網地鐵的夢

 

與地鐵脫勾之後

好懷念  二十年前

那一段滄桑馳騁的夢

 

一驛站  一驛站的

羈旅風霜  坐坐站站

也能縱橫紐約叢林的空洞

 

  地龍:中醫處方名地龍,蚯蚓也。

 

 

第五大道

 

世界之最  最昂貴

最時髦  連最珍貴的

愛情

 

唯一  這裡櫥窗沒有擺賣的

 

不說也罷  說了妳會

移民古巴

 

 

帝國大廈Empire State Building

 

每年一度  帝國大廈

一千多級  拾級而上

青天的蜀道競賽

 

九一一之後  叢林

紐約  不明文的叢林法則

 

蜀中誰主  諸葛亮

您說呢  還用得著

搶制高點嗎

 

 

時代廣場Times Square

 

並不代表  沉默

大多數的紐約人  而幾乎

所有的示威抗議之聲

皆在此廣場播音揭竿

                                     

也不代表  隔壁四十二街的

紅燈區  沉默

少數的美麗與哀愁

 

唯一代表紐約的  大蘋果

每年時代廣場的除夕守歲

讓全世界的眼睛  看到

紐約人  倒數震撼的

一剎那快感

 

 

蘇豪SoHo

 

每次悠遊其間  沉溺

海底  一條不想脫身的

潛意識胡同

 

踽踽走出畫廊  在陽光下

遂發現自己基因突變的

細胞  走起路來

也如潑彩

 

SoHo  陽光下的

萬物  皆天地基因突變

生命的色彩  也震攝

你的另類存在

 

當我抽象的胃

要畫餅充飢時

卻難以找到  一爿

餐館的彩色

 

這一有色的存有現象

不知道  異類的藝術家

他們吃些什麼

 

 

Bronx  Zoo

 

世界各地  自然生態

原始溫馨的窩  都築巢於此

後現代的化外

 

我三個小孩  每次

揮手依依  也依稀

告訴  他們的化外朋友

這裡才是天堂

 

也怪不得  寶貝

熊貓  也要偷渡來紐約

 

 

大中央車站Grand Central Term

 

這裡是紐約的神經地帶

地上地下的鐵  任由你上下意識

滑夢  但別忘了你只是一個過客

 

每一張車票的臉  書寫

不同血統  不同方言

不同方向的心事

 

車票上唯一的共同點  紐約人

都是神經兮兮的

 

 

布魯克林橋Brooklyn Bridge

──紐約最擁擠繁忙的橋

 

撕裂時光  拼湊

一方塊  一方塊的

輪迴  推演機緣支撐的

關鍵時刻

 

紐約人  總是往自己相反的方向

駕馭  在回家途中

有沒有留給自己  片刻禪機

                                     

俯瞰  布魯克林橋下的流水

如何超越自己

 

 

唐人街

 

就是口吃  也會吃

一口家鄉  在此

有別於政客  你的

口舌  只爭辯一件事

 

如果落選  趕快去

裝一副假牙

 

然而  當一盤香噴噴的

唐人菜  端上桌

堂口的華青幫  也上膛

在爭吃一口地盤

 

你這舶來的唐人胃

也該回唐山了

 

 

中央公園Central Park

 

伸一條曼哈頓長長凸凹的舌

霍然發現  舌上

一片青苔

 

在青苔上  隨各自的味蕾

起舞  接吻  野餐  日光浴

太極  慢跑  蹦跳  搖滾樂

 

抖落大都會  機械僵硬的

鉛質數字  舒坦

胸前  一片青天

 

但別讓公園四周  天文數字的

公寓  王孫富豪

名流折射的名氣

咋舌  弄皺你舌蕾上的青苔

 

只要你目不斜視

就相安無事

 

 

Green Wich  Village

 

每次被大都會  後現代的

軋路機  傾軋到喘不過氣

我會到這兒  呼吸一口法蘭西

 

有人說  到過這兒

你就甭去歐洲  說的也是

當你胸中充塞滿火藥的爆炸物

在露天咖啡座或酒吧

坐下  喝一杯歐洲之後

你會變得軟弱無能

文縐縐的

 

北京回來之後  也在

GreenWich Village  我喝的是

一杯  也文縐縐

委婉又委曲的胡同

 

不知道隔鄰  一條街的

同性戀酒吧  他們喝的是

哪一條胡同

 

 

小意大利

 

井水不犯河水  唐人街

一水之隔的小意大利

 

嚐試另類文化的口舌  (口旁)

威尼斯水上  悠遊的

一船乳酪  划開一絲一縷

古羅馬興衰線索的麵條

 

當香腸拋錨到詭譎血色的

番茄醬  乳酪佈陣的

一網味蕾陷阱  都是掌勺當家的

先前一聲令下  把抬面上的

麵幹(手旁)  再搖曳遙控的

一片比薩

 

遂發現身陷西西里島

心在  比薩斜塔

一片月

 

 

 

座落美國神經地帶的

火柴盒  聯合國大廈

 

面對  爭辯不休的議案爭端

戰爭的導火線  皆由

一根火柴  走火點燃的

 

而進出安慰婦之後  組團

買春  進出聯合國對面

四十二街的紅燈區  落日

沾血的一根火柴

 

又吃了布什送給的

威而剛  堅持永不道歉的

要進出  聯合國安理會

 

心安理得的安南  都安心了

不知羞恥的世人

還有什麼不安呢

 

 

森林小丘Forest Hills

 

我家一窩相思  築巢於

皇后區  最寧靜的

林蔭小築

 

家門前  一棵百年大樹

駐紮  半部美國獨立史

細說  紐約前朝的風風雨雨

 

森林小丘的後半部春秋  落入

猶太人的掌中掌故

 

我們這些少數的入侵者

幾十年來  相安無事

也學會猶太人  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林蔭下  一片禪

 

近年來  風雨寧靜的森林小丘

突發  一場房地產地震

 

震源由優越特色的另類

入侵者  坐和珅領導的

直升機  偏離北京航線

空降紐約

 

百萬以下的房地產  嗤之

以鼻  一出手

滿口是Cash  不眨一眼

令握有曼哈頓半壁江山的

猶太佬  也目瞪口呆

 

其餘震  令人心有餘悸

猶有榮焉

 

 

曼哈頓Manhattan

 

曼哈頓  是軟體硬體數字

揉捏的大都會

 

道瓊的股市指數  屈指

一彈  上下一兩個數字的餘震

倫敦巴黎香港東京的

神經末梢  也震攝痙攣

 

紐約的心臟  曼哈頓

你說它是美國的心臟也好

你說它是世界的心臟也好

 

只要說得出國名  她的

子民也在此心跳  君不見

九一一  曼哈頓的一把心火

 

也把恐怖獨裁的

阿富汗伊拉克焚了

 

把曼哈頓  上城  中城  下城

縱線中分  一刀切

立見  一痕鉛質數碼的剪貼

深溝  天堂與地獄

只一線之隔

 

又將東西兩瓣曼哈頓

拚湊在一起  則井水不犯

河水  上天堂下地獄

任君斟酌

 

曼哈頓  最先原始

最後現代  大都會結構的

博物館大門  是解構的

 

 

甘乃迪機場

JohnF.Kennedy international airport

──世界最繁忙的機場

 

每五分鐘  就有

一隻鐵鳥  展翼

上青天  遨遊萬里長空

 

天涯倦鳥  每次回巢

總是想到  最自由自在

紐約之家的天空

 

九一一之後  紐約的天空

很賓拉登

 

是否  乾脆把甘乃迪機場

改名賓拉登機場

 

也還給歷史人心的阿拉

一個公道  阿們

 

 

康尼島海灘Coney Island beach

 

布魯克林(Brooklyn)南端  伸出兩個

海洋觸角  攤開

一片長灘

 

這裡不是島  也已然

不是  塊肉餘生

狄更生的天堂

 

拜尼克森  將天堂的水門

放水  康尼島

已是政府公寓的天下

 

公平的歷史  也還給康尼島

一個公道  每年一度

公平競爭的吃熱狗(Hot Dog)競賽

 

 

 

九一一世貿雙塔

 

 

 

 

 

後記】:每想起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紐約的世貿雙塔,以及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北京的天安門。相隔十二年,中美兩個世紀大悲劇,我都是遠距離的歷史見證者,地球的局中人。而這兩場世紀大悲劇,都發生在兩個我親切生活過的地方。愈遠愈深沉的痛,遠距離的悲憤與無奈,令我想殺人的衝動。舉杯問蒼天之外,只好寫下好幾首血詩,刊於美國世界日報副刊和新大陸詩刊。九一一,不但殺不了人,還無奈的嚐到另一遠距離的相思苦澀。當時心中充滿了痛與恨與淚,如今只剩下一個痛字,但沒有詩。

 

2005210日至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