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回首是悲是喜?   2023.03.19

 

 

    在風笛讀到何宗權同學《從義往事知多少》鴻文,生花妙筆下,輕鬆明快地帶出舊居從義及剛峰學校的陳年往事,勾起了不少回憶,也激起無限感慨。

很感謝何同學的稱許,我的瑣碎小事他不提猶可,一提起來又再次使我臉紅冒汗

,慚愧不已。踏進剛峰的頭一年,剛好黃忠善校長及馮德信主任離職,我被王傳昭主任編擔四年級班主任並負責童體,音樂等科,這兩科都是前任老師馮主任教績最佳的科目,聲譽早著,被學生奉為最尊敬信服的老師,要執掌過來壓力很大,我是推卸不下而硬著頭皮強接下來。童體方面,唯有把從軍隊裡學來的一套再參考一些童軍資料如繩結,星座等編列教材,勉強應付過關。音樂堂上就把自己哼得出而同學們還不懂唱的新歌舊歌引領他們一起高歌歡唱,幸運的是我小時一直喜歡聽歌哼歌,想不到在這個小村落裡竟派上用場。

    說到鼓手,我又再冒汗,學校買下一套鼓樂器,閒來我喜歡擊敲幾下,自得其樂而已,因苦無師承,雖有景瑞兄指點一二,可他也不是箇中能手,以致學藝不精。那晚康樂活動,景瑞兄任結他手,硬拉我擊鼓伴奏,我百般推卻,他以一時找不到鼓手配合為由,還是要我粉墨登場。一個晚上,弄到筋疲力竭,卻討不到一眾俊男美女的歡愉。

    自幼喜歡毛筆塗鴉,但疏於臨摹名家字帖,缺乏根基,雖強作揮毫,卻難登大雅之堂。

    在記憶裡何同學的印象有點模糊,十分抱歉,他文筆這麼好,理應印象深刻,何況他與邱芳萍湯秀娟林德方等同班,我又是他們五年和中一時的班主任,居然記不起他,可見自己資質的愚魯善忘。

    陳金超、陳亞安、林德敏、葉醒蘭、歐陽珊、廖雪娟等等一群高班優秀同學令人懷念,他們優越的學習成績加上良好的操行,成為校內楷模,引領全校守紀及學習風氣,使老師施教得以輕鬆自在,師生感情和諧,整所剛峰校園就像一個溫馨的大家庭。

    早期的剛峰學校十分簡陋,數百學生擠讀在幾間板隔木房裡,沒有隔音,大大影響老師授課和學生學習,但教者用心,學生勤奮,在艱困環境中追求好成績。

老師們住在董事會租下的間一單邊小屋的下層,男老師的起居生活在前廳,女老師則在分隔開的小房內。一張硬板床,每晚要擠上三個大漢,太窄了,只得打橫躺臥

,周善智(筆名君白,與現居多倫多的笛十一郎謝海裘/夕夜同是颱風詩社掌門人),和鄧崇標(村夫)分靠兩頭,我居中,左擁右抱,但這份艷福實難消受。可見那時老師與董事會是如何的克難。村夫人高腿長,每晚都要找張椅子墊腳,但他卻睡得滿舒服的

,最快進入夢鄉的是他。那段日子,雖然委屈了點,幸運地眾女老師心懷菩薩,慈悲濟世,每週她們洗熨衣服時總順手幫我們幾位男士清洗,她們的善心善行,讓我們感恩不淺,也體現我們同事間相處的和睦溫馨,互持互助。直到女老師的香閨搬到新校舍,我們男老師的生活空間寬敞起來了,但從此失去了那份難得的福利。

    我與張池尉老師和村夫的感情最深厚,亦友亦師,從他們身上學了很多,池兄的古文學修為深厚,畫作超群。村夫是新文學的大師兄,算得上是當時西堤文壇上小說創作紅人。我執掌教務工作,自知才疏學淺,感到中二讀本古文較多,決定由池兄執教,中三新文學體材較集中,由村夫負責,在兩位良師的諄諄教導下,學生的文學作品步上了新台階,華文報章上的學生園地總有他們的份兒。

    我們三人共住一間宿舍後,真的做到守望相助,村夫喜宵夜,每晚查閱學生習作到一半,即要烹煮「公仔」祭五臟廟,久之我與池兄也跟著享用,於是他定下規章要輪流烹煮,池兄年長,基於敬老是美德而免役。這對我是個難題,因要走到後園廚房去燒柴生火,天寒地凍,摸黑行動,一想到如此艱辛工作,便忍饑挨餓起來,所以輪到我時,很多次都推說不餓不想吃,他一催再催,我還是沒有動靜,他已受不住五臟造反,只得忍痛幹活,他是寬宏大量的,往往仇將恩報,完成後還是香噴噴的一碗熱麵捧到我們面前,試想,有幸交上這樣的朋友,能說不是幾生修到?

    我們總喜結伴郊遊,一次與一群同學到機場旁的「聯康」瀑布享受綠林清溪,花香鳥語,生火烤食時竟觸怒樹上一窩蜂群,四散飛舞,瘋狂地襲擊我們,螫到我們面目全非,狼狽不堪,每天都要帶著豬頭狗臉上課,十多天後才消腫完好,這次遭遇讓我們永留記憶。

    要記得往事很多,可惜這兩位摯交都先我而去,早登天國極樂,痛失良朋,無限追思。

    從義人傑地靈,民風淳樸,家長尊師重道,學子恭順聽教,所以在那裡任教的老師如沐春風,師範昭彰,講堂上下師生一體,其樂融融。在剛峰的數年教鞭生涯,可說是我生命裡最歡愉的一段日子。

那段時間,從義匯集不少詩人墨客,義德學校最多詩人,表表者有盧斯榮(銀髮)

、梁秋華(亞夫) 、王怡高、佟富明、葉穎……剛峰有張池尉,鄧崇標(村夫),周善智(君白)……區內有季夫……等正一時之盛,他們中少不了手抱文星出版社的余光中詩集和李敖作品,偶爾在咖啡室,偶爾在我們狹小的宿舍或景瑞的家吟詩作畫,文緒飛揚,彩筆生姿,佳作連連。可惜荷野大師鵬飛西貢,情聖徐正儉仍未湧現,否則更加哄動熱鬧。

    義德剛峰兩校合併後,我離開了從義,被張強老師拉去世界英文書院服務一個學期,因英文水平不足,文書工作不易就手,乃棄學從商,但仍心繫教學生涯,又被執教剛峰時的競爭對手義德學校校長韋泉老師看中,引薦隨他一起進西貢的育秀學校負責教務工作,多年後再轉去頭頓巴地的學校執教。

    娶妻生子後,養家活兒較重要,正想回到父親身旁打理生意業務,但越共軍已吹響勝利號角,西貢淪陷,投奔怒海,大難不死,輾轉來到澳洲,總算幸運地享受著世外桃源之美好生活。

    後浪推前浪,是自然規律,對我這位禿筆早棄的老師而言,何同學的文學造詣是青出於藍而勝藍,我因曾是他老師而可喜,更為他在文學上的成就而可賀。

    時光飛逝,瞬間青絲染白,老眼昏花,耄耋之年,執筆忘字,四書五經,唐詩宋詞,盡拋腦後,尚幸久經風雨的筋骨仍未衰敗,老齒仍勤耕耘,兩腿健步如昔,至感榮幸,銘謝天恩!收筆時還是喜歡朗誦何同學開筆時寫下的那首古人名作:

人生到處知何似   恰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那復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