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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簡九十九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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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城書簡之四
這樣的月圓之夜，難免 想起那亭亭如蓋，每到夏日 知了們的演唱會便熱熱鬧鬧開場的 梧桐樹，以及枝葉掩映下 那條幽幽暗暗的情人街 情人街上一幀幀黃昏 一頁頁 清 晨 ……
還記得，圖書館方桌上 常堆著一打兒只被蠹魚們搶先 讀過的線裝書，以及 隨意放置，從未來得及翻開的課本 剛剛寫罷，墨跡猶新的 短箋；以及尚未剪輯結集的 詩稿，滿是指印與折痕 卻一直藏在某一章某一節不肯問世的 同心結——
四載花開花落，雨 濕過，又風乾的 日子不知粉墨了多少夢境 執箸擊節，沾濕襟袖的 酒痕更是不計其數了
那時的我們正少年 為一曲新詞更上層樓，攢眉幾度 落筆時又是那句：惱人的 秋天……而煙火味彷彿很遙遠 登山、涉水、逛街 還廣播更多更多的“山海經”: 如此……這般……，雲雲 ——據說一生中難得這樣 閑散，高談總是挑燈看 三尺龍泉，壁上雷聲隱隱 闊論無非萬水千山 走遍，以及空空色色或蝶夢如何 都在囊括之內。激切時 拍案而起，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竟疑似極頂蒼松，鳥瞰 眾山佝僂。即使哭 也刻意平，平仄，仄 哭成一闋後現代的雨霖鈴
之外，之外我們也會 在情人街上據一隅樹蔭圍坐 任情人們魚訊般往來 且恨恨地，繞 行。我們旁若無人地 用笑語、吉它和歌聲 澎湃一潭夜色，或者 以沉沉的屐音吟哦 深巷中那則美麗的錯誤 聽雨聲淅瀝，在千傘荷葉上 翻唱玉溪生的舊句 守著緊閉的玻璃窗，度過 陰陰長長的一個下午
當然，最易失足的就是 小兒女的情短情長了 在似懂非懂的狂熱 矜持猶疑中，也上演過 若干美麗而又可圈可點的情節 諸如無奈地擦肩 古典的默契，以及 總要費盡心思猜測，信箱內 多了又少，少了 又多，泛濫的山盟成災的海誓 還有驀然回首時 燈火闌珊，背景是二十世紀 怯怯的一雙，眼睛
只是，這一切漸遠了 聲聲嘆息，自岸上 墜入一江春水，遠了 遠了，人事早已全非 我們別無選擇，帷幕一經拉開 就注定要落下。更何況 歲月徑自遠去，我們 不過是匆匆過客，來也 匆匆，去又 匆匆。日升月落之後 便又是另一程起點 另一個，開始 是更長、更遠的人生了 就算千百次想再版 溫一壺月光下酒的夜晚 或是恣意歌哭的輕狂 也都恁地難得了
真的難得了。只是 風前、月下、樓頭 仍不免再四想起 倉促揮手時，還不曾作別 山上那間小屋，以及 山下的落霞閣，日落時分，可會有誰 還臥看雲霞滿窗，看它 在漸漸逼近的暮色中敷塗歸鳥的翅膀 可還會有誰，在沁涼的風中 雕飾年輕而躁動的心 曾陰霾，曾晴朗的 執著於人生命運的尋覓 思索一些風花雪月的 問題。然後走過情人街 在梧桐樹的絮語中 唱一支歌，吟一首詩 或牽伊的手一起數天上的星 一顆，兩顆……
2006年 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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