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感悟雨季

        你莫非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等我不顧一切地陷落

        或者

               ——題記

 

七月的邊緣

 

讓成長看見足跡 讓敏感的病關節看見那幀陽光

讓南風在七月的邊緣躡足走過荷塘

看現實主義的水面擎起一莖不可及的矜持

讓風景裝飾風景 而聽罷雨聲的夜呵

我們的夢還來不及登場

窗外的鳥兒們就為證明是自己最先發現黎明吵得嘰嘰喳喳

不安的感覺來自於比天空更浩瀚的思想

來自於那朵不肯讓心事決堤的積雨雲

來自於風沙的古道上彳亍的瘦馬的喘息之聲

而燈火在遠方。我們張開翅膀

張開莊周夢寤已求的翅膀

飛翔 飛翔

一切喧嘩與騷動以及引力都無法阻擋

失重感壓迫著胸口 聽見風鈴在檐角寂寞地

叮叮嚀嚀 如不知倦的河流日夜念著海洋

喚醒你被酒的神經

用百折不回的執著喚醒你

夕陽下最後的風景是背影出走山重水復

痛苦成長的過程

生命重塑的過程 繭中之蛹羽化成蝶的過程

年年花開的過程

 

隨你穿越荒原

穿越沒有兆的太陽雨淅瀝落下的季節

我是沒有歸程的河流

必須向前

洶湧 澎湃 午夜的潮留給礁石欣賞

疲倦留給候鳥

昨天留給歷史珍藏

我不知名的憂在心裡滋生蔓延帶來最瘁不及防的一場泥石流

荒蕪逐漸逼近頭頂

 

牽線的玩偶

 

什麼莫測的情節正緊張地安排

像夜晚

月光流淌 月光不可避免地流進你緊閉的窗

像早晨 鬧鐘催你早班車催你作為時光的流浪客你無法逃避時光的一催再催

像上午七點 某一聲催促注定要你站在某個位置

像各有所思的眼睛

 

笑容必須凝固在臉上

茫茫然總有被逼成牽線玩偶的感覺

從不同角度優雅地將你刺傷

將你作為學藝的習作

工匠般敲敲打打把最初的棱角琢得支離破碎

這並非詩人的悲戚

暗示掙扎

耕耘歲月的手傷痕累累

穿梭於城市鋼筋混凝土的脈絡的

我蹣跚的背影

就留給那些躲在玻璃窗後面的眼睛去咀嚼吧

腳步向前 夢一次次落幕

又一次次粉墨登場

 

那是不可避免的危機

 

風已失去了耐性

山雨欲來 在窗外兀自來來去去的

那迫不及待的風啊

翻遍每一片葉子 尋找春天的隱居之處

天氣預報堅持說多雲轉睛

可是 一場大雨防不勝防

 

藏不住憂傷 藏不住歪歪斜斜的腳印

貪吃的恐龍們

從吃植物到吃自己的同類

最終無節制的胃把自己也消化掉了

而地下 岩漿翻湧著

散在山上的濃煙

暗示又一次塌陷或噴發的可能

人們啊

 

既然一切都充滿危機

如果拒絕那些不斷前來的遭遇

那受傷 流淚 復活 手足無措的瞬間

 

黃昏散步

 

只是近黃昏。高溫的城市開始退燒

那闕詞丟了。

 

悄無聲息的日與夜急馳而過

那些藏在玻璃窗後的眼睛窺伺我的一舉一動

夏日裡我感覺到冬天了

 

淤泥以及腥鹹的潮水溝

漂流著泡沫 空瓶 沉船的殘骸及其腐味

情人們在灌木後面是一種風景卻警告人:請勿打擾

他們戴面具了麼?

花傘呢?

曼陀羅自雜草中款款給你看溫柔

是一種有毒的美麗

不可接近 如兩個人的世界花香也不得介入

 

而一問再問再問

自命先知的那人總是三緘其口

這世界大得像一個圍場 獵人與獵物界限不清

自命先知的那人蓮台也成了老鼠的晚餐

迷人的油彩剝落褪色

他販賣香火富了起來

卻要讓世人相信他也無色無相無我

 

可疑的眼神

舉止 居心叵測的笑容

行色匆匆的過客

構成此時 漏洞百出又無懈可擊的線索

而劇情早已展開 在幕啟之前我已被純粹的月光灼傷

颱風將登陸 以奔馬的速度掠過並蓆捲你們

 

詩人的病因

 

長久憑欄尋找天涯

在濃了又淡的陽光下

望著尋著找著

 

午後在留聲機喋喋不休的歌聲裡

煩惱瘋長

我心底的憂瘋長積雨雲在天空瘋長

孔雀藍的憧憬  亂了方寸的蜻蜓

五彩斑斕的傘次第綻放在人行道上

然後紛紛越軌越軌

越軌

 

在雨季之中在雲團之下在進退之間

在可能或不可能的爭執之外

詩人焦慮不安

詩人點燃詩稿

詩人拋出硬幣占卜命運

詩人已無藥可醫

 

6斷 章

 

道路連著道路穿過道路

穿過斑馬線 我看著

雨下著雨中結著戴望舒式的憂愁

腳步亂成一團

油紙傘措手不及 情人們躲閃不及 天氣預報的勸告來不及

情節不斷展開 一個結局是另一個序幕

一切糾結在一起

繁繁複複我們讀得很努力

旅人式的執迷不悔

終將希翼的萬水千山走遍

卻又是一程千山萬水

家園要搬遷要重建

抽屜裡裝滿的日記本總是古老的記憶

 

腳下的坎坷援身體攀至額頭

漸深的溝壑 緣自一種深處的悸動

不可抗拒

快樂是杯苦咖啡 憂傷才是蘭陵美酒

玉碗盛來時誘我們宿醉一場

留下閑愁幾許 瑟縮在楊柳岸的曉風中

又無計消除

 

雨夜裡的憂

 

黃河的浪 浪尖上的陽光

亙古未變的濤聲轟響在我血液裡

充滿黃土的味道

一種臉譜 完全是別出心裁的樣子

像罌粟的花朵

掩蓋起難以料及的危險

自一百級台階上失手落了一只球

追是追不到了

就讓它到下面瞧瞧去吧

 

而無暇斜視的子們走得匆匆

握得很緊的手卻握不住流逝

一滴一滴從不可能的縫隙 滴下一季又一季

 

忽然豐想起大海 烏雲暗示的某些崩潰的可能

背影 大街小巷泥濘的跋涉

門內深鎖一季比晚秋更落寞的遭逢

 

雨夜的街頭燈火也淚光閃爍

靜臥的長橋在水面之上默默淋著雨

這是七月 

疼痛的病關節沉思著長城的憂

 

你躲不開世俗

 

故事總是開始於荒蕪與寂寞

從卡日曲的一泓清泉一路曲折遠征

作為一種清澈的源

候鳥習慣了流浪

森林在文明的面前不斷後退

誰使天空中的星子們嗆得閉上了眼睛

誰使黃河震怒吞噬無辜的家園

整齊的建築是整齊的牢籠

無論如何不囚亦囚人與人始終一牆相隔

 

自峭壁的懸棺中

我聽見嘆息

遙見你生命裡精心安排的自囿的誤區

在每一線陽光裡

不肯公開的秘密

 

一種美麗注定被無數次蹂躪

你是躲不開世俗凌遲的

在痛苦中成長 不容置疑

生存還是死亡 答案呵不在茫茫的風裡

 

我的疑問

 

有什麼隨著一江春水遠了

永不回轉

譬如歲月。有什麼自身旁徑自而去不捨晝夜

譬如歲月。

難以中止的流逝與變遷 逼近並誘以繽紛的色彩

艷如春花一陣陣馨香

須知有一種美麗經不得褻瀆

雪的白色

是雲的白色

是悄悄流進你生命中的不可求的月光啊

 

把我留下把我自己留在這片荒原

一千零一次從龜裂的土壤中復活 菩提樹

已亭亭如蓋。無論是滄海還是桑田

久而彌堅的這大地上江河執著的流向

與我在七月中費盡心思遣詞造句 信箋如山

這信函沒貼郵票沒有地址永遠寄不出去

 

我知道風雨不會退出不會放棄每一次登場的機會

容忍陽光與睛朗

我知道路上還需要和它不期而遇

還有不可知的泥濘在設計

我們現在還不能夠置若罔聞

我們現在還不能夠互相背叛

我們現在還不能夠從容地在東籬

我們現在還不能夠將閱歷

因為我們還不能夠兌現所有諾言

但我們活著 活著 我們還必須風雨兼程

這就是生活嗎

 

              2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