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①（之二）

——江南屐痕之卅二

噹——

都怪豐幹饒舌②，自一面石壁

披縫而入，生卒年

也從此封印

只留下這性空世界

水月道場

和一千三百年後才被重新審視的

白話詩

以及一打兒未能參悟的鐘聲

噹——

自從被帝國科舉再一次

拒之門外③

那應試的文題飲盡了一壺老酒

仍無半點醉意

漁火明滅

暖了無邊夜色

卻被枝上寒鴉啄傷

他們說，命運

那次以一個人黯淡的前途

換取了唐詩一頁永恆的輝煌

可是，誰又知道

擱淺在姑蘇城外

飛霜的鐘聲

敲碎了琉璃瓦上敷塗的月光

那照在故鄉的月光

噹——

七毀而不絕④，那唐鐘

清出一片曠野

留下一座廟，一座橋和一闕沁涼的意境

不為佛來，即為詩往

選擇另一個霜天，我們

接踵而至

噹——

敲痛張繼們未癒合的傷口

終夜看客船來來，往往

噹——

敲起鐵鈴關⑤戍卒的淺夢

與呼嘯的風一起，在垛口

醒著

噹——

敲開問答的禪機⑥

看寶塔在紛擾喧囂中

不動聲色

噹——噹——

噹——

齒牙脫落，老鐘⑦

音色從未改變

即使汽車尾燈盲了滿天星斗

噹——噹——

歲月在諸多名詞裡發酵

微澀的黃酒

仍催化詩緒，在心頭

汩汩流淌

噹——

              2018.2.12

①寒山寺屬於禪宗中的臨濟宗。一千多年內先後五次遭到火毀（一說是七次），最後一次重建是清代光緒年間。有張繼詩的石刻碑文，寒山、拾得的石刻像，文徵明、唐寅所書碑文殘片等。

②《釋氏稽古略》卷三：唐台州牧閭丘胤受高僧豐幹之囑，抵任後，拜謁寒山、拾得二僧。“二士走曰：豐幹饒舌，彌陀不識，禮我何為？進入岩穴，其穴自合。”

③用張繼落第之典。

④寒山寺一千年內先後五次遭到火毀（一說是七次）。

⑤鐵鈴關由城樓、關台等組成，建於明嘉靖卅六年（1557年），又稱楓橋敵樓，為蘇州“三關”之一(另兩處為滸墅關、金閶關，今已毀)，是明代抗倭鬥爭的重要遺跡。

⑥《古尊宿語錄》:寒山問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⑦鐘樓位於藏經樓南側，有一座六角形重檐亭閣。寒山寺的“天下第一佛鐘”為仿唐式的古銅鐘，總重量為108噸，鐘高8.588米，鐘底裙邊最大直徑5.188米，鐘面主體銘文《大乘妙法蓮華經》共69800字，鐘面上總共有銘文70094個字。大鐘裙邊上鑄有九幅精美的飛天圖及六銑口裙邊。

相傳唐代詩人張繼詩中所涉及的鐘，歷經滄桑，在明末流入日本。清末，日本的山田先生四處探尋，欲將此鐘歸還，但終無下落，便募捐集資，在日本明治卅八年（1906年）由小林誠等一批工匠精心鑄成一對青銅鐘，一口留在日本觀山寺，一口送來蘇州寒山寺，在中日民間文化交流和友好往來史冊中寫下了美好的一頁。在日本，蘇州寒山寺幾乎家喻戶曉，老幼皆知。日本的小學裡，甚至把張繼的《楓橋夜泊》詩作為課文來講授和背誦。當年張繼進京趕考，名落孫山，鬱鬱還鄉，途經蘇州，夜宿楓橋，觸景生情，寫了一首了《楓橋夜泊》，誰知竟成了千古絕唱：“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寒山寺鐘樓上現在懸掛的鐵鐘是清代江蘇巡撫陳葵龍重修寒山寺時，為保存古跡，仿舊鐘式樣鑄造的，鐘高 1.2米，直徑約1.2米，重約2噸。每年除夕的夜裡，都要把這口鐘敲108下。

根據我國佛教經典和風俗，108響鐘聲有三種含意：

第一種含意是因為一年有12個月24個節氣72個候（古代稱五天為一候），把12、24、72相加正好是 108，即代表一年，表示回顧舊歲，迎接新春的意思；

第二種含意是表示對佛門108位長老的懷念；

第三種是說一年中有108個煩惱，佛經上有“聞鐘聲，煩惱清，智慧長，菩提生”，所以敲108下鐘聲，就可除盡所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