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一泓月光給你

    生命中，總會有那樣的夜晚，坐在冰冷的石階上，望著一泓秋月，天似碧海，而月光泠泠如水，照得人更覺秋色寒涼。誰說月也多情，該舉杯相邀？這秋夜依舊因月色而顯得冷落凄清。片片黃葉悄然落在光滑的石階上，惆悵地嘆息著，俄而聽見林間碎碎的風聲，心情便無由地失足於盈盈的淚光之中。翌日，說起那一夜，只好微笑著以多情自解。一句多情真的可以概括麼？成長的過程並不是風和日麗的。

    把泛黃的詩箋很小心地藏在角落裡，寂寞時，用心去翻閱那些已經古老的風景，於是，波心便漾起層層漣漪，蝴蝶、油紙傘和水湄的蒹葭一齊湧向心靈的畫面，但一切的一切卻又只是在傘下的一方晴空演繹。外面下著雨，眉睫濕漉漉的。曾想擁抱無聲的冷月，在流失的歲月裡，把夢裁成一件最美的衣裳，於是，今夜的詩箋上，便有我曾經晴朗的雨季悄悄落下。

    但願你懂得我憂傷的緣由，不再笑我痴狂。就這樣，我和雨季結緣：一條長長的雨巷，一把藍色的小花傘，一些在歲月中擦肩而過的面孔……我的記憶溺於刻骨銘心的戀情，一瓣微笑，熾熱的思緒就已流成千千闕情歌。

    客居異鄉七百多個日子，時間將我鏤刻成紅塵中滄桑的風景，讓更多的人把它只當作一處風景瀏覽。有一座漂泊的島在望中，一葉寫著我名字的帆在水之湄。年少的模樣是窗外的蟬聲，在夏日的午後唱進回憶的夢中。

    青春不只是一首詩，愛情亦如是。穿經那樣匆促的時空，也許，你拒絕的雨季就是我別無選擇的晴朗。稿紙上，我努力地把青春與愛情重新排列組合，想以詩的形式在陌生與不陌生的視線裡展出。我唱著自己的歌，這是沒有聽眾的演唱。歲月的長廊寂寥又空曠，生命面對市面上青春與愛情的河流，卻不見有客船來擺渡，雖然鐘聲已經一千零一次敲過。

     愛與憂傷原本是同一處礦脈的。走過荊棘密布的荒原，我又從荒原走向更遙遠的天邊。野闊天遼，且掃來一季的落葉，燃燒生命中青澀的情節，悲劇對我也是一種無言的美麗。而那把油紙傘下晴朗的天空，只是偶爾投影波心的一朵流雲。但願你懂得，微笑也是一種憂傷，需要澄澈的溫柔脈脈潤澤。

    青春可能只是一首詩，愛情也是。但等你的我在等待中已等盡了花開又等來了花落，你還不來。你是一只失約的蝴蝶，翼下的風聲錯誤地觸動我的心。

    我在林間望月，回首春去秋來，春也已經春過，秋也已經秋過，而純真時代已經長大了，長大的我額頭泛起波浪，起伏之間多了一份憂鬱。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相思當真催人老嗎？鬢邊早生的華髮，當真是相思的癥結嗎？而我，我是水湄無怨無悔的蘆葦，猶自於蒼蒼霧色中佇望。夜空中，沒有雁唳，悲傷的流星是愛的逃兵。

    不想讓自己站成一季的秋，在斑駁的落葉中撿拾一片枯萎的憧憬。霜葉已如花，且在如花的霜葉上題詩，或有流水載它入深宮，圓我三生石上的夙願。呵，我的心是一道生苔的堤岸，曲折又漫長，擁著滿漲的戀情，聽濤聲，起起落落。

    挹一泓月光給你，在這紅葉絢爛的秋天，遠方霜已降，雪花已開，也許你還能覺出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時的微溫吧？

                                     1997.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