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風雨聲

    錯雜而彈的雨聲驚醒了一灣淺淺睡夢……

    春已暮了，夜卻正年輕。隔窗聽雨聲嘈嘈切切，竟覺置身空靈的詩境之中，思緒也不由平平仄仄起來。

    生命中總會遭遇幾場雨的。或穿林打葉，或夤夜敲窗，或凄迷空巷……每一場雨都是透徹的，都是能讓心靈成熟的，也許是讓心靈更滄桑了罷。縱有芒鞋竹杖，縱能煙雨任平生，我想，靈魂的傷痕終竟是無人解讀的了。此刻，獨佇窗前，聽雨，聽一首詩在耳畔低吟。

    人到中年，青春就成了只能遙憶的詞語了，每每提及，亦覺得那是別人的，心下總難免有些許黯然。窗外，紫丁香靜黯在雨中，花事已過，但眼前卻仍碎碎的花憂鬱地開著，那芬芳也在詩簡中苦澀著……踽踽著走過一個冬天，春也將闔上扉頁。

    也許，喜歡雨因為它像極了淚，燦爛笑容背後，總該給心事一個傾瀉的理由。

    窗非西向，更無紅燭搖曳，只有雨聲淅瀝，風聲絮絮。小城油紙傘彳亍的故事屬於那幀青澀的往事，記憶的片段早已被剪輯入詩。而今，鬢已星星，卻並不是早生華髮。這裡是北國，櫻桃未紅，沒有芭蕉，可流光依舊拋人而去，即使不曾風飄雨蕭。少年聽雨的浪漫情懷早已湮沒在中年聽雨的蕭瑟中，此刻，獨聽這夜來風雨，怕也多了些滄桑況味，縱是如詩，恐怕也無從鏗鏘了。

    遂翻開記憶漸黃的扉頁，在細細雨聲中展讀那段始終未能句點的往事。

    繾綣的往事是一闕背影，瘦瘦地佇足在宋詞的燈火闌珊處，靜靜地牽纏我的凝望，洶湧我心底的潮汐。些許無從言說的憂傷，藏掩在幽幽暗暗中，即使驅遣古老的方塊字，怕也不能道出其中滋味。心呵，該向何處尋覓停泊的渡口？

    許是因為生於端陽是雨的前身，情懷常是濕漉漉的。置身偌大江湖，此岸是晴空，彼岸正陰霾，不忍相忘，卻又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擇定方向。於是，許多憂傷因風成文，寫在水上，期待有誰能夠解讀。誰能讀懂這份多雨的心情？以關切的眼神，一雙溫暖的手，抑或一聲輕輕的問候？窗外，仍風仍雨，縱未曾秋深，心卻已秋了。就這樣罷，在寂寞中聽雨，把雨聽成一首詩，平平仄仄地低訴牽絆與不捨……

     花事之後，紫丁香瘦了……而漸肥的雨聲漸濕了心穹的一隅晴。

     總是讓傷感的歌喚醒憂鬱，怕記憶風蝕成沙，荒蕪固守的一畦春色。

     窗外，夢正深深，或許亦有人傾聽，如我，獨佇窗前，聽雨聲細說浮生……

                            201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