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  還是舊日的模樣(組詩)

故 鄉

 

陳舊的色調

是一張掛在牆角的照片

落滿塵埃

 

一絲遙遠的微笑

在蛛網的後面

上面網住一些細碎的回憶

 

總是在一首童謠裡

勾勒一幅黑白的畫面

一句偶遇的鄉音

讓凝滯的空氣震顫  瞬間靚麗

 

那些回不去的曾經

很近卻又很遠

一個站在風中的人

是迷途的羔羊

 

古 鎮

 

如果一座古鎮僅把它的衰敗呈現

它已失去

記憶的價值

 

一條老街  幾碟早點

我們津津樂道了幾百年

從它失樣的傳承裡

已嚼不出新的味道來

 

童年只是牆上一道很淺的劃痕

風雨將剝蝕它的天真

步履蹣跚的外婆

已經失憶百年

 

幾千年前的那盞紅燈籠

誰將它掛在街口

它微弱的燈火

可會照亮那些迷失的魂靈

回家的路徑

 

老 街

 

相遇  在一條逼仄的時光裡

看似毫不經意的目光碰觸

已經深深刻入心底

 

煙雨朦朧

濕潤了一座古鎮渾濁的雙眼

那丁香一樣的年華  已經嵌入

一塊塊青磚的記憶

 

銀匠鋪的鐵砧上

一張灰白的鄉愁被捶打得越來越薄

隱忍的疼痛

叮叮噹噹

而那塊足金的歲月

正被熔煉

 

窗櫺後

誰的容顏如雨後的花瓣

一隻花貓沿童年的歌謠跑過

悄無聲息  瞬間無蹤

 

跫音從巷口猝然響起

是那長袍的歸人  還是

新妝的過客

 

老 村

 

先祖活在香火繚繞的傳說中

村莊活在五彩雲朵的神話裡

那一天

神經兮兮的二爺說

舉首三尺的地方

站著一排錦衣華服的前輩

 

我不知道一位浪子心頭的老村

與我童年的村莊是否一樣

那天我夢見村口的那口老井

與父親給我的描述沒有絲毫區別

母親歎息

不出五服的一位嬸子

曾將她的花樣年華

投入那方幽深

 

老村是一群雞鴨的散漫

是一棟棟村居的錯落與凋敗

是一袋沾滿泥土的山芋

是一把還沒有曬乾水份的花生      

是三歲孩童帶有濃厚地方口音的

一聲娘的呼喚

 

老村不是寒冷的鄉愁

不是蒼老時光的回憶

打滿補丁的老村是我親親的老村

衣著光鮮的老村

是我的姑老表舅老表嫡親堂兄弟

 

離開老村許多年

每在鄉間行走

我總把那一座座散落在山野間的古老村落

誤認作我的

溫暖老家

 

老 屋

 

當流浪的腳步被

就再也不能回到童年的庭院

一道門

隔著萬水千山

 

記憶坍塌

折斷的樑椽有一種骨折的疼痛

令雙膝發軟

那是誰虛幻的身影

跪倒在門前

 

那些深鎖的親情

正在一步步走向腐爛  歸於塵埃

這一副頹廢的架構  又是誰

無奈的堅守

 

一顆釘子  已深深嵌入風雨後的年輪

蝕的的傷感  無法

拔除

 

老時光

 

煤油燈下那些泛黃的日子

今天成為一種收藏

不完全是苦難和昏暗  更多

是一團溫馨的光亮  它微弱的火苗

一直沒有熄滅  照耀

我們今天的路徑

 

易碎的舊時光

小心翼翼地被我們供奉在案頭

我們欣賞  與舊日的溫情對話

把自己打動在不完整的情節裡

暗自神傷

 

炫目的大螢幕前

那位手持燈盞的旗袍女子  曾經

在誰的故事中出沒  又與誰

在西窗下共剪燈花

 

玻璃一般的愛

一次次地失手落地

那些鋒利的碎片

多少年後還將我們的手指割破

 

家 園

 

那些土掉渣的話語如嚴寒裡的一縷暖風

讓耳中的那棵老樹發芽

一種恣意

是率性的生長

放縱

故園的春色

 

鄉愁  還是舊日裡的模樣

那些溫情

按照曾經的故事陳設

熟悉的氣息瀰漫

二月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那是誰的愛情  還堅守在

一首古老的吟唱裡

 

雪落故園

 

一個陳舊的話題

一次次的被你提起

今又提及  風燭殘年的故園

瞬間白頭

 

寒冷的思緒如此散亂

宿醉的話語

輕飄而無助  落地即溶

 

一夜的夢語越來越冷

最終結成了簷下冰淩

而故園

最終消逝在那片蒼茫裡

 

醒來的你還記得一縷炊煙

帶來的暖意

那團灶膛裡跳動的火焰

仍未熄滅

 

              2019.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