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的堂哥

 

整座城  六萬多居民

他只認識我  這是多麼榮幸的事情

我們一起讀書一起做過小偷一起為

一個姑娘面紅耳赤

手裡拿著汗津津的車票  坐在沙發上

正在洗澡的熱帶魚冷眼看他

他話很少  我讓52度的燒酒作陪

老家那些雞毛算皮的事他說得津津有味

這是他第一次進城  他穿了所有的新衣

把身份證與錢藏在最裡一層  登記住宿的時候他很著急

一件件打開衣服  每一塊錢都帶著他的體溫

這一天我請了假  陪著他逛公園

看猴子演出  買一些經過化妝的食品

 

挑選著電視頻道給他欣賞

親嘴的鏡頭總是讓他比喝了半斤八兩的白灑臉紅

他小心地抽煙  把煙灰彈到自己的包裡

他悶悶地咳嗽  雙手捂著嘴  壓低聲音

他到城裡來  想找一個打工的地方

還沒等我說話  他激動地脫了衣裳

露出山巒般起起伏伏的血管

然後他攤開手掌

要我數有多少顆老繭 

他從蛇皮口袋裡取出火腿

還有春天與露水一塊採下的茶葉

 

堂哥在這座城市裡住下來

開始認識六萬人中他一樣的農民工兄弟

當然  也開始認識一塊磚頭怎樣安放

才能蓋起高樓的道理

他很少來我家  有一次在大街上遇到

他抬著頭看無人管理的花園

吹著精神不振的口哨

我們在屁股大的酒館學當貴賓

他要了老家的酒  我叫了小姐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