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母親來信

她說一些事情  平凡瑣啐

雞掉進水池  鳥在屋檐築巢

妹妹從深圳帶回來的男人

卻帶走了更小的妹妹

她不說明月  比城裡明的月光她沒時間觀賞

她不說自己腰間  增生的骨質不講世故人情

她說這些的時候  圍腰上抖落晚餐的炊煙

初中畢業的老侄把母親牽掛

全部歸納到皺紋滿面的信紙

然後用不標準的信封  裹住泥味

這樣的信當然超重

塞進了過多的愛  紙上歪歪扭扭的字體

像跑出圈的山羊

這樣的信被重先拆開  麥子帶病的事得重復一遍

信封換成標準的型號  多加了一張郵票

母親的信這才和一場不大不小的雨上路

進城的信很多  在鄉間彙集

又到城裡分開  母親的信從郵車裡下來灰頭禿臉

無需簽字  便可以拿到信

找個無人的角落輕輕拆  輕輕地把信裡的話

撫摸一遍 

母親的雙手與多災的玉米牽涉不清

一頭正出力的水牛突然犯病

讀小學的老侄被老師罰站後不明去向

看上去長勢良好的小麥突然被一場雪撕去尊嚴

信的內容還很多  父親生前栽下的泡核桃已經初戀

並且有掛果的堅強決心

烤煙收購價比春天的河水下降得快

母親的信我讀了一個晚上

鋪開紙張準備及時給母親回信

用那一只筆寫出來的都是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