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夢

 

 

當機場巴士駛近北岸大橋,天真的八歲兒子--阿勇,看到帆船塢裡大大小小的風帆時,好奇的大叫:

「媽,好多帆船喔!」

「媽,大橋跟我們家鄉的不一樣誒!」「好多金頭髮的人喔!妳看!那是不是書上看到的金龜車,好漂亮啊!」阿勇不斷的嘟噥著眼前異鄉的新鮮景象。

「媽--,我們在這住,好不好?」孩子帶著試探的語氣,詢問阿香。

 

雖是初抵南半球,但林淑香失婚的鬱卒,早已被初春的姹紫嫣紅、開闊視野一掃而空。她,決心帶著兒子暫居「帆船之都」。

 

         

 

幾個月後--

 

「嗯!錢怎麼這麼不經花?」「如果繼續這樣的享受人間仙境,恐怕要坐吃山空了。」眼看著銀行帳單上的存款數位逐漸向個位數靠攏,阿香開始意識到刀叉頂端所叉的是什麼(注),「開門七件事」的嚴重性。

 

阿香打定主意:積極的四處找工作,以便維持生計。

 

「持觀光簽證,沒有居留權的人是不可以打工的。……」不料,有朋友這樣說。

 

看來,阿香只能在紐西蘭奉獻她的財力,沒有賺錢的機會了,除非是--偷偷的打黑工。但黑工是不合法的「地下工作」,再辛苦工作,也只能賺取微薄的收入。

 

為了能繼續在這樣「迦南美地」生活,一切也就只有忍了--阿香這樣想。

 

一天,下午茶時間,老闆說:「阿香啊!妳是不是要辦個工簽啊!」

 

「工簽?我可以辦嗎?怎麼辦的?要花多少錢?誰幫我辦啊?」阿香疑惑的連續

問了幾個問題。

「如果妳想留下來工作,最好還是搞個工簽吧!」老闆接著說:「我可以幫忙妳

辦。至於費用嘛--就工資裡慢慢扣吧!」

 

有了工簽,阿香心裡踏實多了,工作起來也就更賣力了。

 

中秋節傍晚,一起打工的女同事阿琴看到阿香日漸苗條的身影,心生憐憫的說:「阿香,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旅居國外,確實很辛苦,不想給孩子一個家嗎?」

 

想起當年那個負心郎的行徑,阿香鼻頭一酸,眼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唉!想又怎麼樣呢?我……」阿香欲言又止、無奈的說。

 

            

 

事隔半年。

 

下班時間,大夥兒正準備打卡,阿香喜孜孜的咬著阿琴耳朵、輕聲細語的說:「阿琴,明天妳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法院?」

「法院?怎麼了?」阿琴一臉慌張的問。

「我……Kevin準備去公證結婚,妳去當我們的證婚人呀!」阿香詭譎的笑說。

 

Kevin?那個年約六十開外,幾年前老婆死了以後,一直鰥居未娶的紐西蘭人Kevin……」阿琴的杏眼圓睜、迷糊了半晌,才大夢初醒的回過神來。

 

「是啊!就是那個經常在英語上、生活上幫忙我,身強體健、讓不知道的人還以

為他才五十歲左右的老鄰居啊!」阿香面帶緋紅的回答。

 

「恭喜!恭喜!相處大半年,終於看對眼,準備攜手共創美好未來了!?真保密

啊!」阿琴大叫。

 

「有了新歸宿,有居留權,妳就不必為簽證到期,出境的問題傷腦筋了。」阿琴為阿香享有正常工作權、生活安定而高興。

 

                                     

 

俗話說:「福無雙至」。正當阿香充滿希望的準備迎接新生活之際,當初看不見的語言、文化藩籬,竟悄悄的在這個家中築起。

 

「你怎麼跟以前判若兩人?一而再的抱怨,要求我這,質問我那,我……」只會說簡單英語的阿香,骨鯁在喉似的,除了乾瞪眼,對於Kevin 的要求,簡直是無言以對。

 

終於……,阿香又一次帶著兒子「離家」而去了。

 

「妳每週回來跟我住幾天,我就撤銷告訴,否則我還是要告妳騙婚。」剛安頓好自己和兒子住的問題,就輾轉接到法院的「出庭」通知及Kevin語帶威脅的「團聚」信。

 

「既然我們格格不入,無法同在一個屋簷下長相廝守,就算了嘛,幹麼還拼了老命要我回去?」阿香淚眼婆娑的跟阿琴傾訴。

 

……」阿琴暗自感歎:究竟是該安慰阿香,名為淑香,卻處處遇人不淑,碰到不知憐香惜玉的丈夫?還是責問阿香,是否騙婚?唉……

 

 

注①

語出威廉?布洛思(William Burroughs)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