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沒事了

 

 

 

  月亮已經掛在高樓大廈的頂端,沒有烏雲的遮擋,所以顯得格外的皎潔皓白。

  李順發拖著極累的身體,一步一步的踏在組屋的階梯上,腳步很蹣跚。

  累的感覺已經充塞在他的身軀之內,所以他無心觀賞天空上的月亮。

  雖然月亮很圓,而且散發出柔柔的暈黃,在天空中擴散,把烏黑天空的一角,染上一點光芒。

  是的,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

  組屋裡可以見到幼童們拿著心愛的燈籠,在走廊上歡笑走著。

  打開家裡的大門鐵柵,李順發走了進去。

  只見弟妹們正在客廳裡做作業,靜靜的,很專心的溫習功課。

  弟妹認真求學的態度,讓李順發心裡感到安慰。

  父母的臥室,傳來老爸嚴重的咳嗽聲音。

  李順發的心情往下沉,呆呆的站在門口。

  母親打開了房門,拿著水盆和毛巾,往浴室走去。看見李順發站在門前,呆怔了一下,然後勉強掛起了笑容,關心的問:用過晚飯了嗎?廚房還有一些飯菜,我給你弄熱吧。

  媽,不需要了,我已經吃了。李順發接過母親手上的水盆和毛巾,然後問:爸爸的病又嚴重了嗎?剛才聽見他咳得很厲害。

  唉,還不是老樣子,我們哪來得病為他醫病呢?母親眼裡泛著淚光的說。

  自從父親患上腎病之後,家裡的一切經濟開銷,只好由李順發和母親兩人去扛了,弟妹年紀還小,尚在求學階段,不適宜過早出來工作;況且弟妹們的成績一向很好,如果停學了,實在可惜。

  李順發是家中長子,只好毅然背起這個養活家人的責任,放棄了出國深造的獎學金,踏入社會謀生。母親也在組屋樓下擺買一些經濟食物,賺取菲薄的收入。兩人的收入,僅可應付家裡的日常開銷,並沒有多餘的錢去應付略外的事物,比如父親的病,已讓他們肩上的壓力,百上加斤。

  媽,放心吧,過了今天,一切就沒事了。

  李順發安慰母親說。

  說著用左手輕輕擁抱著母親,是精神上的鼓勵,還是互相安慰?

  從浴室走了出來,弟弟順文對他說:哥,過幾天要繳付學費和雜費了,還要買一些參考書,可是媽媽還沒給錢我們呢!

  李順發從錢包內拿出了兩百元,放在桌子上說:這裡錢,暫時讓你們去還學費或買書吧。好好的求學,不要讓爸爸媽媽失望,知道嗎?李順發疼愛的撫摸弟弟和妹妹的頭。

  哥,你給我們錢,可是你沒錢用了。弟弟已經瞧見李順發在錢包抽出兩張一百元時,已經沒有剩餘的錢了。

  放心吧,過了今天,一切就沒事了。

  又是那一句話。

                                   @                            @                            @

  天剛破曉,林順發就起床了,在洗刷之後,換了一件嶄新的衣服,就打算出門工作。走到房門,客廳還是一片靜寂,只有父親不斷咳嗽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響著。

  李順發巡望了家裡的一切景樣之後,就走出了大門。

  當李順發走出大門之後,母親也剛好走出房門,來不及對孩子說些甚麼。

  一如往常,母親開始準備待會兒要擺攤的東西。

  為了這個家,母親默默的承擔,儘管辛苦,可是為了家裡的生計,母親都一一扛了下來,只要家人都健康,她無怨無悔的面對。

  正在忙著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母親拭去額頭上的汗水,趕忙去接電話。

  這裡是李順發的家嗎?對方在詢問著。

  是的,請問有甚麼事?一種不祥的情緒油然而生。

  這裡是警察局打來的,我們想通知你們,李順發先生在路上發生交通意外,已經氣絕當場,現在遺體正安放在醫院裡,請家人來簽辦手續。

  恍如晴天霹靂,母親難於相信這個事實,頓時呆在那兒,電話從手中滑落下來,只剩下對方在喂喂喂的聲音。

                                   @                            @                            @

  在辦理兒子的葬禮的時候,李順發最好的朋友張志鵬來了。

  伯母,請節哀順變吧。張志鵬把白金交到李順發母親的手裡。李母流著淚水說:你有心了。

  伯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辦的,想請您在文件上簽個名。是這樣的,在一個月前,順發向我買了一個很大的意外保險,現在他發生意外身亡,所以公司就依據賠款項目來賠償,公司將賠償給家人五十萬元。順發在買保單的時候,受益人上是寫明如發生意外,受益人是您,所以請您在這裡簽個名字,過幾天就可以處理賠款,讓您們度過這個難關。

  李順發的母親聽了,就愣住了,好一會兒,想起昨夜兒子對她說明天就沒事了,似乎早有預謀,才會說出這種話來。李順發的母親好像釐清了一些思緒,然後跌坐在長椅上,喃喃自語,淚流滿臉的說:孩子,你真傻,你真傻!

  張志鵬在耳邊說些甚麼,李順發的母親已經聽不見了。

  一道無形的傷口,即刻在母親的心頭上浮現。

  一個永遠不會癒合的傷痕,在李順發的家人心裡,烙印著,很深,很深。

 

                                                        200715日寄自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