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搖曳了誰的懷想（組詩）

●炊煙搖曳了誰的懷想

多年以來，作為一個地道的土著

一直認為，炊煙是給那些漂泊與背離

所準備的當頭棒喝

小村隨意炮製的柔弱武器

常常把遊子們擊打的淚眼婆娑

今天，偶然的一次遠行歸來

家鄉的炊煙毫無徵兆的擊中了我

讓我受了誤傷有苦也說不出

只好把自己偽裝成異鄉人

面露憂愁和孤獨

風自身邊掠過，熟視無睹

渾若忘記了數天前還與我一道

在村後的山坡上放牧

不敢諦聽那聲暮色中的呼喚

擔心它在心上再給我狠狠地來上一口

●山歌保留了村莊的原風景

溪流，通常是由兩面青山捧出

山歌，總是兩代人心口相傳

一曲哀怨，兩曲酸爽，三曲久遠

它們保留著村莊的原風景

唱起水，清澈的溪澗就逶迤而來

唱到風，亙古的氣息便自大地深處綿延

更多的時候，唱起過往

便有瓦片陽光，草木鳥鳴，莊稼鄉親，一一粉墨登場

這些最善於撓動喉部神經的粗詞俚語

習性，風俗，血脈，和腳下的黃土一樣

接納保留著不會遺失的記憶

一個串起無數，聲聲不息

當大量的事物學會了改變

關於小村的本真

你要停下步子，靜下心來

由靈魂執燈盞，在山歌裡細細找尋

●那些沒有名字的山水

那些山頂的古跡，我們一律叫做寨子

也許只是幾段殘破不堪的土石階

那些幽深靜美的溪澗，我們一律叫做河壩

通常是崎嶇不平九曲迴腸

那些你眼中的民居，我們一律稱為院子

那些你看到的土著，一律都是我的親人

和那些山水一樣樸素的沒有名字

也就無謂世俗與墮落

我們在你們的風景中耕種

在你們的桃花源裡收獲

你發現難得一見的景緻和驚呼不已的生活

就是小村堪堪要遺去的過往

●昨夜，雪落小村

一夜無語，一夜素裹

溪水冰封了喧囂

一聲鳥鳴是村莊派出的探子

看雪花是否還在遠方梭巡

樹木終於學會了思考

那些經年的暗傷開始隱忍，不語

小北風翻山而下

和小村打著久別重逢的招呼

照例是炊煙最先醒來

母親的身影一如既往忙忙碌碌

大多的事物和鄉親一樣

在靜寂裡感恩、思索

當陽光鋪滿小村，雪花融化為遊子的旅痕

這些印記，有著和村莊一樣的體溫

那一地逶迤的詩和詞

是時光不經意間剝落的錦鱗

●關於山水的邏輯關係

到底是山孕育了水

還是水潤澤了山

一座山飲著一條河

一條河牽出一座山

每一叢灌木，每一處莊稼

每一道身影，每一個村落

不是山的子民，就是水的家屬

它們都自春天而來

和幾百年前的一朵花，一只鳥，一個人

沒什麼兩樣，一樣的啜飲著陽光和風聲

豐收的氣息總是千載濃烈

隨意注目那一片雲彩

都會有幸福的雨水從天而落

山巍巍，水柔柔

它們用方言在鄉下彼此餵養

用農曆在節令中相互撫慰

天地亙古中

在紅塵唱著永不磨滅的戀歌

                      2014.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