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生活（組詩）

●中 年

人過中年，我洗心革面

決心做一個勤儉節約的人

從清晨開始，每天早起半個小時

和妻子一道，沿著河堤漫步

然後做力所能及的事

說心口相一的話

隨手關燈，水龍頭用後就擰緊

每天打兩個電話

一個給鄉下的母親

一個給西安上學的女兒

忙完工作，記得做好家務

入睡前靠在床頭

讓書架上落滿灰塵的書開始醒來

偶然，其中的一本會飄落出一張紙

那是初中時寫的一篇作文《我的理想》

我會靜心的閱讀

精彩處，還會發出笑聲

妻子若問及

我就一字一句的讀給她聽

寫到這裡，如果還有剩下的

尋一方靜靜的天空

看一片流雲，慢慢的從頭頂飄過

●文 盲

對於小村來說，你

無疑已成了個地地道道的文盲

青山上，那些草木寫就的漢字

你已不會閱讀

楊柳下，那流水浮現的習題

你一道也不會做

村莊裡，鄉親們目光編製的口信

你已忘記格式與稱謂

如果再來一次掃盲運動

你會不會，和父親一樣

在煤油燈下，跟著夜校的老師

認真大聲地，讀

山，大山的山

土，黃土的土

●院 子

先是半邊屋，抑或小草棚

然後一個一個，一戶一戶

慢慢地有了院頭，院尾

有了老榆樹，和樹下白鬍子老爺爺的傳說

有了俏村姑，和婉轉的小調山歌

以及漸行漸遠的疼痛和火辣辣的生活

在秦嶺深處，這樣的院子很多

他們在貧瘠的山水間倔強地開枝散葉

通常是王姓人家來得最早

小院就叫王家院子

當然，這只是多年以前的叫法

如今許多的x家院子

已沒有了一戶x姓人家

●扁 擔

在不起眼的角落

厚重的灰塵已覆蓋了曾經喧囂蹭亮的生活

除了坡地裡的老玉米

道旁的白楊，菜園的小青菜外

記憶走失殆盡

暗夜裡，扁擔正攢足力氣

試圖作為植物

重新發芽生根，開花結果

再過一遍

翠綠蔥蘢的青春生活

●匠 人

曾幾何時，他們是小村的名片和驕傲

張鐵匠，王木匠，高石匠

當然還有，劉篾匠，韓油匠，塗劁豬匠

而今，他們的手藝已經失傳

正在失去的

是他們的名字與過往

                   2015.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