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人家（組詩）

●大 山

我和大山，像極了塵世裡

一大一小的兩粒塵埃

在恆河源頭，相依相偎

聽風聲吹來遠方的歌唱

看晨曦帶來新一天的精彩

我們不說話，心有靈犀

聽任時光彈指間改了山河

親人的白髪愈發顯多

多少心願來不及訴說

多少美好來不及歌讚

年復一年，總是在堅持中改變

在改變中涅槃

一道在彼此的軀體上

開出鮮花，寫下傳奇

●村 居

峰影，溪流，鳥鳴，炊煙

勞作的身影，樸素的歌唱

因為你，陽光還沒到來我就愛上了陽光

種子剛剛萌芽我就變作了種子

過去的懷想，未來的希望

聽話的女兒，賢淑的妻子

田地裡的收成，窗欞裡的笑聲

一天天老去的村莊

年輕人心底的小秘密

草木寫就的妖嬈與蔥蘢

流水彈奏的熱切與希望

這些是我要向你描摹的世界

沒有一絲喧囂和浮躁

一切都恰如其份

●鄉 親

一輩子，他們都是在和那些

沉重與疼痛較勁

和風比拼力氣

和山路較量行程

總是一次次敗北，又屢敗屢戰

風把腰身吹得越來越低

眼神越來越模糊

暗夜裡的咳嗽越來越密集

當然，偶爾也會有一兩次小勝

雄姿英發的走在了風的前頭

作為一方山水的火苗

也曾帶動過燎原

但最後，卻總是

在燃燒中熄滅了自己

●風 吹

吹過小河邊的蘆葦坡

吹過村後的橡樹林

這期間語氣與手法有無變化

臉色是否晴轉多雲

沿河逐景，總是走在季節的前面

吹過草木中行走的身影

萬物有了思想

風也就感到茫然

經常是緊一下，慢一下

東一下，西一下

沒頭沒落的吹著

沒有遺憾的活著

●酒 歌

在一場秋收裡注滿

在一場相逢中飲下

在秦嶺深處，你要習慣於鄉親的熱烈與榮光 

學會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對著陽光，大聲朗讀出

心底最深的熱愛

可以貧窮卻不卑微

可以在低處卻不低下   

就像是隔壁二叔家壘起方角灶

爐膛裡紅紅的火苗竄起

又濃又烈的頭麯酒

總是敬給遠方尊貴的客人

你唯有醉倒，飲下大山的沉默與厚重

飲下鄉親一生的火焰

和自己內心深處的一道閃電

●一朵花

一朵花在大山深處開放

也在大山深處飄落

不是所有的花都有蒲公英的命運

背井離鄉的痛苦之餘

可以隨風去遠方書寫新的生活

它知道自己的歸宿與命運

索性開的精彩，開的淋漓盡緻

不管有沒有讚歌，目光是不是過客

偶爾路過別人的山河

盡量用美麗，在風中，在枝頭，抱緊自己

也抱緊歲月相濡以沫的清歌

●打 工

除了老人和孩童

年輕的大都去了遠方

成為異鄉人眼中的風景

只是在月上中天的時候

在細雨飄灑的時候

在三十多層高的腳手架上

在一百多米深的豎井裡

他們時常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和老人的容顏一道綻放

聽到老榆樹上嘰嘰喳喳的鳥鳴

和孩子的牙牙學語一起呼喊

面朝故土的方向

他們隱忍，委屈，決不落淚

人前保持住大嗓門，大酒量，大笑聲

於無人處悄悄地找一個小角落，小聲嗚咽

在夢裡，小小的奢華一把

讓自己說回家就回家

                2016.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