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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或疼痛(組詩)
●母親和炊煙
姿勢嫻熟形象比劃著飄搖不定的生活
背影蹣跚恰好牽掛住遠方歸來的目光
沿著柴米油鹽的細枝末節
用心給每一個冷清的日子加熱
鄉下人樸素的情感
習慣於用一種平淡的勞作來表達
期間的虔誠與深情
只為親人們一抬頭
便能看到秦嶺深處的小村莊
村口的老柿樹
老柿樹頂上的繚繞和樹下身影的守候
作為鄉間一對最為溫暖的詞語
母親和炊煙一起捂熱了
多少疼痛貧瘠的時光
●父親和鋤頭
只因為合了父親寧折不彎的秉性
幾十年間,成為無話不說的老伙計
你們的秘密在小村四野的莊稼地裡慢慢發芽
開出一疆域芬芳四溢的野花
結出的果實,羨煞四里八村多少種糧好手
總是相信地裡有黃金,汗水能改變命運
把一生的時間都用來陪伴鋤頭
在土地上摸爬滾打,在山水間潛心經營
零九年冬,遠去之時
也選擇躺在莊稼地中間以圖完成未竟的大業
如今那蹭光發亮的鋤頭已長成我的一根肋骨
和你一樣沒有軟骨命的我
塵世打拼,怎能少了鹽和鐵的比重
●姐姐和桃花
三月一到,桃花漫山遍野
把小村內外開得心事重重
姐姐從來不打量桃花
她的眼裡來不及看見桃花
作為家裡姊妹中的老大
瘦弱的身子要幫父母對付起一日三餐
稚嫩的肩膀要挑大糞背柴火
細細的胳膊要給兩條豬在野地裡尋回口糧
當然,她也有安靜的時候
那是夜裡十一二點了
北風一陣緊過一陣
她要在煤油燈下寫作業
有時寫著寫著就睡著了
在夢裡,依然有大片大片的桃花
姐姐就在草地上站定
張開雙手,像小鳥展開翅膀
和春風比賽著陶醉與嚮往
●弟弟和火車
在小村弟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
從十四歲起,他就開始用火車丈量大地
正月十五一過,便急匆匆的踏上征途
下廣東,過江蘇,上山西,進新疆
擠過悶罐,也躺過臥鋪
和伙伴們在地下幾十米深的煤窯裡等待過救援
在一百多米高的外架上給姑娘打電話伸手摘星星
桃花汛時總被鄉愁撕咬得輾轉反側
聽到鄉音時總要抬頭四面找尋
當然,我說的這是多年以前的弟弟
如今他在南方一座城池已是風生水起
連續幾年都說要坐火車回老家過年
卻事到臨行一次也沒走成
前天他還打電話
說是中秋節,他又到火車站看了火車
●我和灌木
換一個角度來說
灌木無疑就是另一種方式活著的我們
陽光照在身上,便是春天來臨
盡心盡力地長每一片葉,開每一朵花,結每一份果
鳥鳴穿越,風聲穿越,往事漸次穿越
親人的面容,相濡以沫的情節
雪花遼闊的覆蓋往往顯露出孤傲而不屑於應和的性格
在大山深處的土地上
當留守與空巢成為常態
堅守住腳下的土地無疑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摯愛
流雲無語,草木無言
眾多的兄弟姐妹在天光雲影下挺直身子
安靜地反芻生活
2016.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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