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滿山谷（組詩）

●山 居

用工筆的方式，寫到一座山

和山嶺中草木的枯榮過往

用水墨的方式，寫到一條河

和溪澗裡每一個沉醉漣漪

用素描的方式，寫到一群人

和鄉親們相濡以沫的光陰

多年以來，這些熟悉的方式，用舊的背景

和我一道在大山深處堅守

讓生活露出棱角與質感

呈現比冬天更嚴峻的真相

當然還有比花朵還要柔美的歡顏

當雪花落滿山谷，宗教的讚美詩無處不在

銘記所有的悲傷和歌唱

欣喜的相逢，痛苦地別離

那麼多的細節生生死死捆綁在一起

它們和我一道

組成這個世界最美好的部份

●石 頭

在時間之外，在秦嶺深處

那些會流淚的石頭

那些有心事的石頭

那些愛意橫生的石頭

更多的時候，都是一枚枚種子

在歲月的原野栽植

感受著溫暖傳遞的溫暖

延宕祝福帶來的祝福

最後，用一種刻骨銘心

交換萌芽時刻剎那的永恆

●旅 程

雪花的旅程凶險而多情

死亡不過是一場覆蓋

抑或是陽光下的一場虛構

恆河水日趨瘦弱

老河床遞托起新的河岸

當年打水漂的孩子

一腔激情，何處能寄

幸福可有可無，甚或是不可救藥

打坐的靈魂，屈於肉體的救贖

參佛之人山寺往返

禪心隨風，遇地而生

在餘下的路徑上誦經佈道

一朵雪花比一顆心溫柔多少

一顆心比一縷風堅強多少

無聲的抗拒抑或默默的承受

旅途之上，多少事物如雪

有的正在消失，有的才剛剛出現

●雪 人

雪花在新聞聯播，微信，QQ群裡飄飄灑灑

最後在秦嶺深處的小村莊聚集

成為黃土院壩邊的雪人

它胸前的那個圍巾

有著霞光一樣的亮澤

美好的撤退果斷而決絕

越是滿懷熱望，越是冷到極致

除了等待，只需要一場好天氣

而雪人，最後的歸宿是化身成淚水

與大地深層次的推心置腹

雪人正一點點無助且無奈的消亡

沒有人留意到這些細節

我也無法用一個人的憂傷

喚醒抑或阻止

●錯 誤

這一生，犯下的錯誤不可謂不多

兒時答錯的習題，中考忘填的志願

被他人誤導，被自己忐忑

說錯的話，做錯的事

有的可以原諒

有的對錯都沒有路可回頭

多數語焉不詳，少數銘記心扉

繼承了大山秉性的土著

固執一生地和一方山水糾纏不清

與黃土地上流汗的親人血脈相連

當落日靜默，塵世從未辜負

無須徵求良方，改弦易張

群山的背影，河流的歌吟

萬物大道歸真，也可能一錯再錯

有著真實的憂傷和溫暖

●暮 色

初雪尚未完全消退

野菊花保持著零星的晶瑩

一兩朵雲，高懸頭頂，展開樸素情節

三兩盞燈火，照亮小村內外的黃泥小徑

村口的一兩聲呼喚，暗盈芬芳

回應，消散如常，什麼也沒發生

村莊摒住了呼吸和凝視

只有風故意路過蘆葦的堅守和愛戀

暮色一點點浸染，蒼茫覆蓋住蒼茫

月光引領著山村開始新一輪惆悵

             201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