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鄉村銘證的事物越來越少（組詩）

●葉 落  2023.12.18 

梧桐樹開始落葉，楊柳早已沒了風情模樣

而玉蘭，你都沒見過它能閑上幾天

車前子，蕨菜蒿，低處的物事更難熬

唯有松柏是長者的慈悲模樣

年復一年把小村撫慰環繞

黝黑的柿樹頂，一兩顆火紅的果子

豔麗，充滿危險，這些留鳥的口糧

在烏雲密佈的天空下

應和滿山鋪展的野菊花

成為鄉野的風暴眼

●山 坡

灌木愈發茂盛，卻無人認領

這和對岸日趨破敗的小村對比鮮明

先是水田打旱，再到雜草叢生

莊稼和土著的居民一樣

能夠替鄉村銘證的事物越來越少

年邁的親人漸次遷居到屋後的山坡

讓一些稱謂成了人間絕響

大風吹過山崗，為鄉野的抒情注解

彼此陪伴的，草木綿延，群山蒼茫

深處有時光無盡的迴響

●深 處

須有古樹，無所謂明清

白雲幾朵，宜於炊煙應和

山歌和傳說，都從泥土中長出

一場雨，和你一樣

都是最好的邂逅

唯有山能藏住山，心方可打開心

溪澗彎曲而多情，暗盈清香

一兩聲鳥鳴在肩頭跳躍

讓寂靜如此悅耳動聽

溪山如畫，深耕五穀者是最親的人

●村 莊

風吹在從溪澗源頭走來的村道上

沒能帶來預想之中的野花芬芳

田地荒蕪的多了，雲彩也就淡了

小地名走遠了，老院子也沒了念想

黃昏的村口也難聽見婦人的悠長呼喚

黃牛走失，炊煙成為難得的景觀

乳名漸漸枯萎，偶然在夢裡迴響

遊子遠方歸來，鄉音暗淡了誰的江山

憂傷只存在於少數，抉擇理所當然

白髮人虛弱的堅守，能否完成一場靈魂的繁衍

●蘆 葦

習慣於群居，這符合鄉下事物的秉性

在水域安營紮寨，用濤聲洗滌

是聆聽抑或是對某種力量的敬畏

自蓊鬱蔥蘢到頭顱髪白

大風起時，有一種整齊劃一的美感

總有那麼一兩叢會落單

在曠野更顯孤單倔強

它們的義無反顧和披頭散髮的留戀

感動的，不僅是幾隻水鳥的呼喊

還有堅守之人永不褪色的目光

●落 日

是一段平靜的歸途，群山有著最後的高光

溪澗的心胸包含太多的閃爍不定

一些背影匆忙，在莊稼地起伏

村口的老榆樹，竭盡全力

依然沒有阻擋住暮色浸潤渲染

雲朵在燦爛之時綿延出無盡的遼闊

不多的鳥影填補著草木的留白

四野漸歸寧靜，生活總需要慢慢思索

而天空一點點厚重下來

覆蓋住了小村的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