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寂靜（組詩）2024.10.29   

●蘆 葦

和莊稼為鄰，卻從未品嘗過豐收的喜悅

更多的時候成為一種詩情畫意的傷感

一寸寸青絲，在人間反復煎熬

遠行也好，堅守也罷

遺憾之美不可或缺

在水一方，潮汐湧動白色火焰

欲望開始升騰，一浪高一浪
株株相連，習慣於以群居的方式抵抗風雨

卻註定難以蓊鬱終老

望穿秋水依然於事無補

破空遠去的雁陣成為最好的注解
岸邊追尋之人側身走過

秋風中搖曳的身影

一層層推動黃昏，一次次抬高天空

覆蓋住來時的路徑

●桂 花

樓下的桂花全開了

住宿的孩子多了一份歡愉

這些等待多日的小小精靈

用姍姍來遲的方式讓快樂增倍

它們散落在翠綠的葉片之間

讓芬芳馥郁了山村所有的隱秘角落

喜鵲的鳴叫驀然清晰

像是穿越某種束縛而出

暮歸的牛羊踩疼了晚風的尾巴

應和著操場上孩子們的追逐呐喊

晚霞將自己搖曳成花樣的點點滴滴

為明天的行程做著生動的注解

●證 詞

能夠為我們證明的物事越來越少

它們越來越弱，越來越蒼老

房舍，不用多說，早已改換門庭

鄉親，大多遠走他鄉

一些稱謂也成了絕響

莊稼換了物種，草木擴了陣地

不說村前的百年老榆樹

在村道的改建中成了爐中之火

就算是日夜奔流的恆河           

也在一場百年不遇的洪水中變了行程

時光忘記一切，也必將重塑一切

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悲傷

我的來路，我的歸途

唯有自己是最好的證詞

●背 景

比落日更為蒼涼的

是秋收過後稍顯狼藉的田地

鄉親們為內心的執迷保持住溫度

期待引燃原野的寂靜與喟嘆

霞光抬高一脈群山

落葉太多，驚心的一枚足矣

從露水到微霜，從溫情到冷峻

一切自然而然，一條山溪

輕輕地串聯起山野所有的秘密

霧靄終將消散，質地水落石出

一段純粹的時光，一個寫滿故事的角落

有著歲月能承受的背景與回音

●幸 福

群山之外依然是連綿起伏的群山

溪澗的盡頭是大一點的河流

鄉親們習慣於相濡以沫

他們和那些漫山遍野的植物一樣

有著和字典裡不一樣的乳名

更多的時候靜靜地在一起彼此溫暖

落雪親吻著青瓦屋頂

鄉親們圍著火爐，就著甜杆酒

翻檢起陳穀子爛芝麻

回想讓一些細節愈發清晰，也更加香甜

偶爾，男主人會出去抱一捆柴火

婦人納鞋底，照看著幼崽

順手張羅出幾個下酒菜

孩子們聽著那些土得掉渣的故事

眨巴著眼睛，問一些重複的問題

在彌漫著烤紅薯的香氣中進入夢鄉

待到幾十年光陰後醒來

我能記住的幸福恰到好處

●寂 靜

萬念寂靜時朝山上走，向密林深處去

看晚霞翻檢紅葉的心事

聽山風應和喜鵲的脆鳴

當然，更多的，向遠處打量

看蒼茫的群山如何托舉夕陽回家

聽婉轉的溪澗怎樣讓你心動

最後，聽任暮色覆蓋

讓自己和山野融為一體

對世界，不動聲色，靜寂地熱愛

帶著一生的平凡和滿足

並且，自私的

不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