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色漸滿（組詩）2025.4.27

●田 園

一塊連著一塊，習慣了手牽手

像兄弟，也像姐妹，一道向前走

有的是一長壟一長壟麥苗

有的開成零零散散的苜蓿花

力氣好的，朝上行，歸於蒼茫山脊

嬌弱的，走著走著，成了低矮的河沿

唯有環抱期間的村莊

坦然如孕，盡享諸多照看

●夜 色

月光下，母親行走在桑園

她採摘桑葉的聲音

是小村夜曲中的一部分

玩累的三個孩子在夢裡笑著

睡在桑葉間的蠶兒

是另一群貪玩的孩子

只是他們的瞌睡少些

需要就著一些沙沙作響的物事入眠

等到母親披一身月光回家

孩子們都隱而不露

一種綿密而細小的溫暖

覆蓋住稍顯薄涼的夜色

●集 市

風有點大，月輝混合著霞光

翠花把辣椒秧茄子秧黃瓜秧葫蘆秧一字排開

噴上水，扯扯衣角，捋捋葉片

希望給這些孩子們找個好人家

看這些秧苗最後順著小徑流向四野

她想起十年前走失的小女兒

如今，會在哪一片土地上

生根發芽，甚或是枯萎

她不敢過多的懷想

任風吹起白髮覆蓋住面頰

●清 晨

風，微寒，來不及掩飾行蹤

青年在這塊略顯生澀的土地勞動

不久前還在握筆寫字的手

和鋤頭配合的稍顯笨拙

田野很靜，僅有幾隻飛鳥掠過

地邊的楊樹有著夜色沒有褪盡的陰影

記得女同桌說過，要一起上中專，當老師

只差三分的成績單讓美好歸零

還能表達什麼，希望什麼

想起父母的眼神與歎息

唯有傾注於眼前的田地

且懷有信任，讓目光生長

把流水的祝福帶給遠方

要感激人們未曾醒來

未曾來到這個清晨打擾到他

就算是唱著歌的孩童也沒有打擾到他

●黃 昏

晚飯後一個人沿著山徑朝上走

和落葉為伴，與山風攜手

把此起彼伏的往事踩得吱吱作響

待到暮色初起，遠山溫柔

就悠然轉身，撿一根木材當做扁擔斜挑

一頭是夕陽，一頭是自身

恰到好處地保持住一種平衡

看星子一粒粒出現和煙火相融

暮色由遠及近

慢慢覆蓋舊事前塵

●小 魚

從校門口出發，像一尾尾魚

一隊朝上，一對順河而下

碰到一個路口，就會少一條

遇上一道小橋，會少上幾條

回到家的小魚，看見院子裡

父母一如既往的忙碌

灶臺上，洋瓷碗罩著

油香四溢的蛋炒飯 

門檻上，坐著一條

更小的，還不會游的魚

●初 夏

雨落在水裡長滿溫柔

石頭種在山上遍佈滄桑

草木已然習慣，從不怨天尤人

忙著舒枝長葉，規劃著自己的收成

霞光吻醒了身體，也驚醒靈魂

順勢把人間的寂靜昇華為天高雲淡

一路歌吟也好，輾轉回望也好

清淺的小小歡喜，來得悄無聲息

季節的轉換彷彿一個人的起落

刻骨銘心的綻放總是在落花以後

茶味最繁，時間最慢

萬物甘苦悲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