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二題   2022.02.19

 

採藥郎

 

採藥郎上山採藥,看見懸崖峭壁上盛開一株奇花,是天賜上等的藥材,歡喜得不得了,竟不顧危險攀壁而上。等扯出花根,不料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掉進萬丈深淵。好在採藥郎手疾眼快,胡亂抓住一根粗藤蔓。但身體懸在半空,上不來,下不去,不由得絕望大叫:「救命,救命啊!」

李績將軍的急行軍剛好經過山腰,聽到叫喊聲,李績勒住馬對副將說:「快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一會兒副將趕回:「稟報李將軍說,一個採藥郎困在懸崖上了!」

李績一揮:「那還等什麼,還不趕緊想辦法把他救下來!」

副將有點猶豫地說:「這可得花一點時間,我們正火急趕往京城,會不會耽誤正事?」

李績怒道:「採藥郎的命也是命,救人不算正事?」

副將面帶愧意地低下頭,帶領一隊人領命而去。

許久,採藥郎被帶到李績馬前,採藥郎跪拜在地,聲音發顫:「我只是區區一小人物,竟承蒙李將軍停軍救人,將軍大恩大德終身不忘!」

李績搖搖頭,微微一笑糾正說:「小人物也是人物,小人物也能辦大事呢!」

採藥郎接著說:「我家爹娘年邁,都重病在床,等我進山採藥給他們治病。將軍救我,就是救我一家人。如此大恩,理應重謝。」採藥郎頓了頓面露難色,「而我家一貧如洗,實在拿不出貴重的東西報答將軍大恩!」

李績爽朗大笑:「好好侍奉你的爹娘,就算是報答我啦!」

採藥郎回到家中,將事情的經過告知爹娘,兩位老人拉著採藥郎的手,叮囑說:「兒啊,做人不能忘本,如果有一天恩公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你即使做馬做牛也要報答大恩。」採藥郎含淚答應說:「爹娘放心,兒明曉事理。」

不久採藥郎的爹娘雙雙病故,採藥郎因醫治爹娘已經欠下一屁股債,此刻更沒有銀兩安葬老人。採藥郎是孝子,萬般無奈之下賣身葬父母,報名進宮做了太監。

時光飛逝如電,宮裡花開花落,轉眼過去多年。這年四月的一天,到了採藥郎爹娘的忌日。天剛擦黑,採藥郎就躲在養心殿外的一個角落,向著家鄉的方向跪下,流淚說:「爹、娘,恕兒不孝,不能回鄉給你們上一炷香,只能在這裡給你們磕個頭啦!」

採藥郎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嚇得趕緊捂住嘴,藏在牆角一棵大樹下的陰影裡。

「父皇,這幾日您病情好轉,這實在是天兆吉祥,天下有福,百姓有福!」這是太子李治的聲音。

「唉,朕知道自己命不久了。朕擔心你登基之後,鎮不住那些老臣。如果把他們都殺了,你手上無人可用,將來遇上事情更麻煩。」這是太宗的聲音。

    太子急問:「那,那怎麼辦?」

太宗有點氣喘,但語氣堅定地回答說:「需要制衡和施恩。李績這個人,有軍功,有才智。但是他與你沒什麼交情,你的恩德不足,朕死之後他未必對你效忠,所以朕計劃把他貶到天荒地老去。如果李績立即上路離京,那你就重用提拔他;如果他有片刻遲疑,那你就殺了他,既是給你除害也是給你立威!」

一聽這事關恩公生死的驚天大秘密,採藥郎差點嚇昏過去。他腦袋飛快地旋轉著,他想起了爹娘臨死前對他的千叮萬囑。

貞觀二十三年五月十五日,距離太宗駕崩的十一天前,李績接到命令,調任遠離京城一千三百多里的的疊州任都督。下朝後回到府上,李績大聲罵人,直接摔了酒杯。李績連夜書寫奏摺,歷數功勞委屈。可就在半夜,有封神秘書信送到府上。李績閱讀書信,頓時汗如雨下,兩手瑟瑟發抖。李績立馬燒掉奏摺和書信,連夜趕往疊州赴任。

一月後,李績奉詔回京,拜為開府儀同三司。李績是在赴任途中就奉詔回京,官復原職。

也許李績早忘了當年懸崖救人的事了,但他肯定不會忘記那封神秘書信的署名人——採藥郎!

 

 

放牛郎

 

放牛郎上山放牛,看見青草漫山遍野,鬱鬱蔥蔥,三頭牛兒吃得好生歡暢。這是雨過天晴的好天氣,花草樹木散發出一種特別好聞的清香味,放牛郎感到很愜意,不由得輕輕吹起口哨。

一陣馬蹄聲突然闖進來,打破了山裡的平靜,原來是呂布將軍的急行軍經過山腰。放牛郎停止了吹口哨,好奇而緊張地湊上前看稀奇。

呂布將軍走到放牛郎面前勒住馬,瞭望旁邊吃草的牛兒,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回頭命令副將:「這三頭牛又肥又壯,馬上宰殺給將士們喝肉湯!」

放牛郎一聽如晴天霹靂,慌忙跪下求情道:「軍爺,不能宰殺我家的牛,這可是我家的命根子啊!」

呂布將軍手持方天畫戟,指著放牛郎怒道:「我們徵用你家的牛是你家的福氣!軍人打仗就是為了保護你們這些老百姓、小人物,你們為國家做點貢獻是理所當然,別不識好歹!」

放牛郎哭訴道:「我娘重病在床,還靠賣牛換銀兩治病呢!軍爺要宰殺我家的牛,那求求你們,給點銀兩吧!」

副將大怒,右手揚起一鞭將放牛郎抽翻在地,厲聲威脅道:「小小放牛郎,竟敢跟呂將軍頂嘴,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放牛郎躺在地上,不再說話,但他的眼裡噴射出怒火,想把身邊的一切燒成灰燼!哼,老百姓怎麼了,小人物怎麼了?小人物也是人物,終有一天,小人物要報仇,小人物要辦大事!放牛郎把這筆賬深深地記在心裡。

放牛郎回到家中,將事情的經過告知爹娘,兩位老人抱頭痛苦不已。不久放牛郎的爹娘雙雙病故,放牛郎再無牽掛,便到荀攸帳下報名參軍。因鬼點子多,不少兵士有事都喜歡找他拿主意。這事傳到荀攸耳朵裡,荀攸便收了他做小門生。

東漢建安三年的冬天,曹操領兵攻打呂布的根據地下邳,因呂布有勇無謀而多猜忌,不採用陳宮建議,諸將又各自猜疑,所以屢戰屢敗。曹操圍攻三個月,決水圍城,呂布軍中上下離心,其部下侯成、宋憲、魏續反叛,捆綁了陳宮投降。

那日晚上,曹操和荀攸在營帳外散步議事,放牛郎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跪拜在地道:「主公,呂布已是甕中之鼈,必將活捉。如果那賊投降,還請主公不要應允,請主公想想呂布是如何侍奉丁建陽和董太師的。」曹操和荀攸聽了面面相覷,感到既在理又莫名其妙,不由得回味了許久。

接著,放牛郎又匆匆來到劉備帳外……

第二天清晨,大軍攻急,戰鼓聲、呐喊聲幾乎將白門樓震倒。呂布眼見大勢已去,無可奈何長嘆一聲,下城開門投降。

灰頭灰臉的呂布被捆到曹操面前,低聲下氣地要求鬆綁,曹操笑道:「不能鬆啊,捆綁老虎不得不緊。」呂布哀求道:「曹公啊,以前您不是只懼怕我一人嗎?如今您活捉了我,我願意歸順您。曹公得到我,如果由我率領騎兵,曹公率領步兵,可以一統天下了呀!」曹操聽了不動聲色,猛然想起昨晚荀攸小門生的勸告,便望瞭望旁邊的劉備。劉備當然也想起昨晚荀攸小門生的勸告,眼珠一轉慢條斯理道:「明公,您看見呂布是如何侍奉丁建陽和董太師的嗎?」曹操會心一笑。

呂布被押上白門樓,頭上被套上繩索的刹那,他看見旁邊有一個兵士湊上前,在咬牙切齒地偷偷鼓掌,而這個兵士,似乎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