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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之旅
冬夜 幽輝閃爍 不知是遠方的燈火、天上的殘星 還是貓頭鷹的眼睛 山野 震響嗚鳴 不知是風在怒吼、狼在狂嚎 還是魂在哀叫 我 顫抖著僵挺的肢體 一步 跨入黑黝黝的洞穴 盼著羊水的溫暖 盼著母腹的安全
這一步 跨越了五十萬年 跨進了北京人的家園 篝火旁 男女老少一群 半裸著、喧囂著 用石器 敲打著大角鹿的頭骨 切割著披毛犀的肌膚 流著紅涎吮吸吞咽 見我迅即圍上 好奇地觸摸 我的眼鏡、手錶 和光滑的臉龐 拉我入座 我搖頭擺手 帶著血跡，借火 奔向前方
又一步 跨到了另一個大陸 跨入了尼沃的深窟 野鹿、野馬、野羊 恣意狂奔 野牛，身插矛頭 凶猛頂撞 我，血液凝固 奮力推擋 一下碰到冰冷的岩上 腳步懸空 疑雲驟起 這樣逼真的場面，誰 繪製在此 是行使狩獵巫術 是舉行崇拜儀式 游移的眼球 找尋 象形文字的萌芽 搜索 人類文明的曙光 億年的石壁緊緊逼來 萬載的濁氣重重壓下 胸腔就要爆炸 噴出的聲浪久久回蕩 我要大海 我要太陽
一步 跨到蔚藍色的雅典 跨入古希臘的學院 清風撩起白雲 哲人翻動書卷 橄欖樹下，柏拉圖 滔滔地宣揚著自己的學說 感知的世界——理念的募本 蒙昧的人啊 就像洞穴中的囚徒 索鏈束縛無法轉頭 誤把牆上的影子 當作真實 火光中的黑暗 清泉裡的倒影 無形的洞穴無時不在 非有的存在處處現形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歧路茫茫、何去何從
一步 跨入大漠 跨到敦煌石窟 黃沙落日 絲綢古道駝鈴叮噹 駝鈴馭著西風 飄飄遠去 燭光月色 佛家聖地梵香繚繞 梵香托著木魚 裊裊上升 慈悲的佛祖端坐 注視著洞外的生死輪回 嬌艷的飛天起舞 演繹著三界的變幻莫測 鯤鵬蟲蝶前生未知 魑魅神仙來世難卜 一手扶起佛祖 一手挽住飛天 出洞漫遊 遊完了尼羅河游塞納河 遊完了空中花園遊迪斯尼 佛祖喘息，飛天汗漓 我大笑提議 再遊伊甸園，再遊花果山 再遊《神曲》中的煉獄 佛祖一怒振臂 飛天一氣拂袖 一失足，我跌向太空
這一跌 跌出了太陽系 跌進了宇宙的黑洞 無牆無壁、無邊無際 一股奇力 吸引我飛旋 四肢脫離軀幹 如彗尾 力掃沉重的陰暗 目珠彈出眼眶 似新星 爆發強烈的光芒 五臟六腑 化為閃亮的星團 碩大的頭顱 烈日當空炫耀 皮、肉、髮、血、筋、腱、骨 架成斑斕的虹橋 飛啊飛，飛啊飛，飛啊飛 飛向深邃的無限 飛向永恆的黑暗 夢著羊水的溫暖 夢著母腹的安全
注：泥沃（Niaux）法國史前壁畫石窟。
披刊於『僑報』副刊2008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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