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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雙青白眼中的孤寂和憂傷 2022.03.12
✦阮籍《詠懷》詩82首的解構與演繹28-54（2）
嗣宗（阮籍的字）身仕亂朝，常恐罹謗遇禍，因茲發詠，故每有
憂生之嗟。雖志存譏刺，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
——【唐】李善
阮嗣宗詠懷，其旨固為淵遠，其屬辭之妙，去來無端，不可蹤跡。
——【清】劉熙載
阮生古逛達，遁世默無言。猶如胸中氣，長嘯獨軒軒。
高情遺萬物，不與世俗論。登臨偶自寫，激越蕩乾坤。
醒為笑所發，飲為醉所昏。誰能與之較，亂世足自存。
——【宋】蘇東坡
阮籍的詩尤其富於蘊藉、沉摯的意趣。在“竹林七賢”之中，在
“正始時代”的作家之中，阮籍的文學成就可稱為第一人。
——【當代】葉嘉瑩
28
若花耀西海
若花耀西海，西海的上空
飄溢著我的抑鬱
傷心的故事還在繼續
風，正在把暮色
翻譯成一首詩的高低起伏
日落月升，窮達有常
人皆稻粱，我獨藜飧
精 準的韻腳
在秋的落葉中搖曳
天空落在大海，被浪濤淹沒
天地陰陽，變化多端
宦海沉浮，滄海橫流
故鄉的菊花茶
子夜的寂寞
我的愛中沒有絕望和傷悲
先賢的家國情懷
仙人的超凡脫俗
迷路的你我
看不見花開
人世清寒，無關新月殘月……
附：阮籍原詩《詠懷》（28）
若花耀西海，扶桑翳瀛洲。日月經天塗，明暗不相讎。
窮達自有常，得失又何求？豈效路上童，攜手共遨遊！
陰陽有變化，誰云沉不浮？朱鱉躍飛泉，夜飛過吳洲。
俯仰運天地，再撫四海流。系累名利場，駑駿同一輈。
豈若遺耳目，升遐去殷憂。
29 昔余遊大梁
昔余遊大梁，古老的傳說
在一片火光中復活
松風徐來
命運多舛
如夢的人生是深不見底的黑洞
當年的共工今何在？
夜的沉默是無聲的驚雷！
求生與厭生，出仕與求仙
左顧右盼，總是在
迷途的刀刃上戰戰兢兢
人世方圓爭不休
遠方的驛馬 橫掃千軍
在淒美的旋律中艱難跋涉
聽見了！那為我而鳴的喪鐘……
附：阮籍原詩《詠懷》（29）
昔余遊大梁，登於黃華顛。共工宅玄冥，高臺造青天。
幽荒邈悠悠，悽愴懷所憐。所憐者誰子？明察應自然。
應龍沉冀州，妖女不得眠。肆侈陵世俗，豈云永厥年。
30 驅車出門去
驅車出門去，去深山老林
去尋覓傳說中
那一道神秘的光
同路的朋友紛紛離去
連綿秋雨下個不息
夢醒後，只剩下一座空中樓閣
身若浮雲，心如蟬繭
生命，被一點一點抽出
我，還是無法站在故事之外
清風原是舊時客
一聲梧葉一聲秋
我不寂寞，但很孤獨……
附：阮籍原詩《詠懷》（30）
驅車出門去，意欲遠征行。征行安所如？背棄誇與名。
誇名不在己，但願適中情。單帷蔽皎日，高榭隔微聲。
讒邪使交疏，浮雲令晝冥。嬿婉同衣裳，一顧傾人城。
從容在一時，繁華不再榮。晨朝奄復暮，不見所歡形。
黃鳥東南飛，寄言謝友生。
31 駕言發魏都
駕言發魏都，南郊的範臺
已經遙遙在望
篤篤馬蹄聲
迴盪 在當年的天空
瑟瑟西風，大雁南行
一路碾幾多滄桑
記憶，總是在秋聲中破爛不堪
唉！一切都被歲月擄走了
如水夢幻還是在思念中企盼
千秋往事如一局殘棋
憂思是我放不下的行囊
輕歌曼舞曲未終
氾濫的淚腺早已乾涸
往事的熏香早已稀薄
心靈一片凋零
生不逢時多 哀嘆
半世功名在夢中
在歷史的故事裏沉吟
周旋於今天的人人鬼鬼之中……
附：阮籍原詩《詠懷》（31）
駕言發魏都，南向望吹臺。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哉！
戰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歌舞曲未終，秦兵已復來。
夾林非吾有，朱宮生塵埃。軍敗華陽下，身竟為土灰。
32 朝陽不再盛
朝陽不再盛，暮色已蒼茫
夕陽古道
桂花飄香
在人生的淚水裏漂泊
演繹著一個動盪時代的悲劇
生命短暫，星空浩瀚無窮
生命是如此短暫而又悠長
齊景公的感嘆
孔聖人的悲涼
閱不盡的是人間的煙雨滄桑
靈魂，被時空反復分裂
熟透了的山梨
已把秋天的脊樑壓彎
大道被時間拉成繩索
我的聲音喑啞於深處的悲涼
翡翠易碎，世界凶險
人性步入貪婪
太華山上尋仙求道
汨羅江中一葉扁舟
我，於虛無中蜷縮成一片陰影……
附：阮籍原詩《詠懷》（32）
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齊景升丘山，涕泗紛交流。
孔聖臨長川，惜逝忽若浮。去者餘不及，來者吾不留。
願登太華山，上與松子遊。漁父知世患，乘流泛輕舟。
33 一日復一夕
一日復一夕，跌宕的人生
在通往墳墓的路上煎熬
面容憔悴人已老
當年的豪氣自損消
昨天的故事，早已被
額頭飄零的灰白吞噬
今天的我
只能在歷史的廢墟中悲吟
弦月臨窗，朦朧著
妻子那淒美的笑顏
情感的堤上，已漸漸
蔓延了山上的荒草
一座殘碑在蒼茫中飄搖
命運無常，禍起蕭牆
危機四伏，膽戰心驚！
亂世中的靈魂回不了家
今夜的我
只能在自己的書屋裏閉關！
幾行清淚，於困厄中慢慢結晶……
附：阮籍原詩《詠懷》（33）
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
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
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飄。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34 一日復一朝
一日復一朝，這蒼老的容顏
在抽象與具象中顯斑斑鏽跡
歲月不饒人
精神自沉淪
對酒哽咽難開口
心中悲憤更難平
夕陽中脫去瘙癢的衣袍
暴露的是一身的糜爛與痛苦不堪
泥土，正幻化成烏鴉的顏色
於陰濕灰暗裏變得更黑
在靈魂的星光燭照中
用時間之水澆灌脆弱的生命
世事無常莫自苦
清高狷介易傷身
是非曲直，何足道哉？
效龍蛇之蟄，能曲能伸！……
附：阮籍原詩《詠懷》（34）
一日復一朝，一昏復一晨。容色改平常，精神自飄淪。
臨觴多哀楚，思我故時人。對酒不能言，悽愴懷酸辛。
願耕東皋陽，誰與守其真。愁苦在一時，高行傷微身。
曲直何所為？龍蛇為我鄰！
35 世務何繽紛
世務何繽紛，變化莫測的
人生之路，忙碌而悽惶
一輪明月映照著我的蒼老
青春已逝，每天都走在
溫熱的死亡路上
命中的情人依然沒有蹤影
天階高高，銀河渺渺
蹣跚的腳步晃晃蕩蕩
我在你的沉默中寂靜無聲
世路凶險，天高難問
隨緣隨性，不悲不歡
一顆滴血的心，讓世人去品評……
附：阮籍原詩《詠懷》（35）
世務何繽紛，人道苦不遑。壯年以時逝，朝露待太陽。
願攬羲和轡，白日不移光。天階路殊絕，雲漢邈無梁。
濯髮暘谷濱，遠遊昆岳傍。登彼列仙岨，采此秋蘭芳。
時路烏足爭？太極可翱翔！
36 誰言萬事艱
誰言萬事艱？那一道虛掩的
門，已成為千古之懸念
淪陷的卷宗裏
我尋覓著深山裏的清泉
百年大樹於昨天枯萎
暮色蒼茫中日落西山
用寂寞搭一座城
幻滅中，我縫補著人生的悲戚
閃爍在子夜的那一雙眼睛
因缺失親情而乾澀
一支拐杖行走在黃昏
為的是找一塊自己的墓地……
附：阮籍原詩《詠懷》（36）
誰言萬事艱，逍遙可終生。臨堂翳華樹，悠悠念無形。
彷徨思親友，倐忽復至冥。寄言東飛鳥，可用慰我情。
37 嘉時在今辰
嘉時在今辰，淅瀝的細雨
在大地的沉默裏發聲
拙於抒情的眼睛
孤獨地仰望陰晦的天空
苦與寒與生俱來
眼前的冰與霜，比夜色更冷
想起前朝往事，乾枯的黃土
又會卷起陣陣煙塵
你離去的背影
在我的思念中徘徊
人生就是情與真
愛可以陳舊，恨必須更新……
附：阮籍原詩《詠懷》（37）
嘉時在今辰，零雨灑塵埃。臨路望所思，日夕復不來。
人情有感慨，蕩漾焉能排。揮涕懷哀傷，辛酸誰語哉？
38 炎光延萬里
炎光延萬里，燦爛的朝陽
普照千里河山
綠葉飄揚，萬物生生不息
魏巍泰山，滔滔黃河
理想使痛苦光輝
落葉是靈魂最後的故鄉
用哀傷修飾心中的痛
驕陽下燃一柱心香
清水中洗塵，一絲不苟
燕趙悲歌，吳儂軟語
在大道中修身
酒散人盡，用自己的腳回家……
附：阮籍原詩《詠懷》（38）
炎光延萬里，洪川蕩湍瀨。彎弓掛扶桑，長劍倚天外。
泰山成砥礪，黃河為裳帶。視彼莊周子，榮枯何足賴。
捐身棄中野，烏鳶作患害。豈若雄傑士，功名從此大。
39 壯士何慷慨
壯士何慷慨，追夢路上
時間成為流年
一聲歎息，幾絲惆悵
夜深了，只留下無盡的空白
無堅不摧的河水
在暮色裏奔流
一顆心驟然在流水中結冰
秉受王命，生死兩忘
歲月的綿長裏一敗塗地
黎明停止了喘息
一滴淚色彩斑斕
我的家，在一朵桃花之上
用一根白髮丈量往事
赫赫聲名垂範
秋天和思緒凌亂不堪
我永遠活在虛無編織的夢幻之外……
附：阮籍原詩《詠懷》（39）
壯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驅車遠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挾烏號，明甲有精光。臨難不顧生，身死魂飛揚。
豈為全軀士，效命爭戰場。忠為百世榮，義使令名彰。
垂聲謝後世，氣節故有常。
40 混元生兩儀
混元生兩儀，兩儀生四象
恒久之至道，永恆之真理
春夏秋冬鬥轉星移
日月輪迴周而復始
刻骨的記憶
不會因風雨而泯滅
把歷史碎片拼接
幾許陌生，更有幾分親切
浮生渺渺一去難返
只能背一身月光回家
故人離去之後
時間便是
一種深深的寂寞和孤獨
仕路已斷，壯志難酬
被權勢反復撕裂的
肉 體
沉淪於混沌之深處
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
富貴已非所願
在陰陽相濟的秋陽下喝茶
再去古琴臺撥弦，聽高山流水……
附：阮籍原詩《詠懷》（40）
混元生兩儀，四象運衡璣。曒日布炎精，素月垂景輝。
晷度有昭回，哀哉人命微。飄若風塵逝，忽若慶雲晞。
修齡適餘願，光寵非己威。安期步天路，松子與世違。
焉得淩霄翼？飄飄登雲巍。嗟哉尼父志，何為居九夷。
41 天網彌四野
天網彌四野，斂翅的鷙鳥
在困厄中慢慢老死
與世浮沉的國色
在酒香裏沉迷不醒
家國情懷
早就在陰謀的火上被烤熟
三杯老酒，高談闊論
殘花敗柳入宮，一片荒誕
君子們用嘴操勞國事
傾城一笑笑滅了宗周
狼煙四起，遊魂野鬼
找不到家門
戰車，仍在大地上所向披靡
生命無常，禍福難測
大路凶險，朝不保夕
謀士的舌頭
還在搬弄是非
嘴甜心苦
半截馬尾搖動蒼穹
一腔熱血，無法澆活
那些早已死去的花朵
一個美女
消解了多少英雄豪氣
夢，在歷史與現實之間
徘 徊
我的孤寂與憂傷，比死亡更深……
附：阮籍原詩《詠懷》（41）
天網彌四野，六翮掩不舒。隨波紛綸客，泛泛若浮鳧。
生命無期度，朝夕有不虞。列仙停修令，養志在沖虛。
飄颻雲日間，邈與世路殊。榮名非己寶，聲色焉足娛？
採藥無旋返，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久躊躇。
42 王業須良輔
王業須良輔，每一塊城磚
都染有英烈的熱血與忠貞
雪花跌落大海
人們孤獨而無助
歷史的碎影一片莽莽蒼蒼
陰陽錯亂呵黑白顛倒
天地昏暗呵不見日月
一切在流動中變化
大河裏只留下幾抹幻影
我，只能
在默默中品味憂傷的甜蜜……
附：阮籍原詩《詠懷》（42）
王業須良輔，建功俟英雄。元凱康哉美，多士頌聲隆。
陰陽有舛錯，日月不當融。天時有否泰，人事多盈沖。
園綺遯南嶽，伯陽隱西戎。保身念道真，寵耀焉足崇！
人誰不善始？鮮能克厥終。休哉上世士，萬載垂清風。
43 鴻鵠相隨飛
鴻鵠相隨飛，陽光
在午後的寂靜中
慢慢抽象，餘音繞樑
雙翅臨長風，面對
大地永恆的半徑
被壓傷的蘆葦倒在水中
天涯浪子，遙對遠山
無語回望故鄉
一貧如洗，他卻自得其樂
靜靜地來，靜靜地去
紛亂人世間
一切繁華都是幻景……
附：阮籍原詩《詠懷》（43）
鴻鵠相隨飛，飛飛適荒裔。雙翮臨長風，須臾萬里逝。
朝餐琅玕實，夕宿丹山際。抗身青雲中，網羅孰能制？
豈與鄉曲士，攜手共言誓！
44 儔物終始殊
儔物終始殊。各各相異的
本性，在變幻無常中
彰顯著這個世界的萬紫千紅
萬物在生死中輪迴
陰冷的大氣填滿了天空
浮生皆是夢，幻景更無涯
千年松柏也會枯
迷人的美色大都深不可問
生命如履薄冰
聲名富貴易失
在夕陽和狗吠之間
仰望遙遠的自我
瞳孔裏
依舊流動著溫熱的秋波
面對凡塵俗世
我依然是
六根未淨、六塵難除……
附：阮籍原詩《詠懷》（44）
儔物終始殊，修短各異方。琅玕生高山，芝英耀朱堂。
熒熒桃李花，成蹊將夭傷。焉敢希千術？三春表微光。
自非淩風樹，憔悴烏有常。
45 幽蘭不可佩
幽蘭不可佩，那溫馨的芬芳
已風乾為歲月的硬痂
周身累累傷疤
是時代留給我們的印記
一路跋涉的腳步
找不到夜的歸宿
身陷異鄉的我
只能看一匹馬馱著蒼茫與落日
一層又一層地解剖自己
只為於心無愧
靈魂出沒的夜晚
我在歷史的黑影裏獨行
大廈將傾，憂心如焚
可有女媧來補天？
風雲變幻天無語
夜幕降臨，太清妙境悠悠入夢……
附：阮籍原詩《詠懷》（45）
幽蘭不可佩，朱草為誰榮？修竹隱山陰，射幹臨增城。
葛藟延幽谷，綿綿瓜瓞生。樂極消靈神，哀深傷人情。
竟知憂無益，豈若歸太清！
46 鶯鳩飛桑榆
鶯鳩飛桑榆，海鳥運天池
各有各的歡愉
我不是海鳥，更不是大鵬
只能像鶯鳩一樣
在低矮的山林裏覓食，自得其趣
天高風急，我不敢輕往
為了活命，我只能
委曲求全，卑棲一枝
做一隻井中之蛙
哪管它外邊風狂雨驟，洪水滔天
你們說我胸無大志
你們說我苟且偷生
你們去說吧！
我生如螻蟻，命若紙薄
只求此生無災無禍，太太平平
大路若道，道成肉身
生與死，是我的路
也是你的路
我活著，只是一隻螻蟻
我活著，已是遊蕩的亡魂……
附：阮籍原詩《詠懷》（46）
鶯鳩飛桑榆，海鳥運天池。豈不識宏大？羽翼不相宜。
招搖安可翔？不若棲樹枝。下集蓬艾間，上遊園圃籬。
但爾亦自足，用子為追隨？
47 生命辰安在
生命辰安在？一滴滴熱淚
總是在憂愁悲戚中
化為我的一聲聲無奈的歎息
理想掉在路上
愛情逃回老家
人生中有太多的荒誕！
多年的沉默在酒水中發酵
我把自己釀成一聲哀痛
落日下沉，古道通向大山深處
細碎的蹄聲灑落一路
言語在舌頭上生鏽
我的夢，在悲涼中一沉到底……
附：阮籍原詩《詠懷》（47）
生命辰安在？憂戚涕沾襟。高鳥翔山岡，燕雀棲下林。
青雲蔽前庭，素琴淒我心。崇山有鳴鶴，豈可相追尋。
48 鳴鳩嬉庭樹
鳴鳩嬉庭樹，焦明遊浮雲
只因一個不變的天性
夢中花、天上月
始終在默念同一句咒語
真實如同虛無
短暫如同永恆
花開得沉默
一顆心，總是恍恍惚惚
死生自有定數
生命變化無常
扁舟飄遠了
活在浮世，我有著太多的無奈……
附：阮籍原詩《詠懷》（48）
鳴鳩嬉庭樹，焦明遊浮雲。焉見孤翔鳥，翩翩無匹羣。
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繽紛！
49 步遊三衢旁
步遊三衢旁，無盡的惆悵
把思念燃成一朵蓮花
依依往事
如夢如幻
在我生命的池塘裏
看見了您昨天的倒影
記憶中的痛區難以插足
故人啊
我只能蜷縮在自己的內心
落葉飄零，高鳥飛天
思想在淨化中升空
徘徊風景之外
我的眼睛有咪咪的醉意
花好月圓時，注目於
歷史中的死亡、荒誕與悲愴
深山古寺，夕陽在敲著木魚……
附：阮籍原詩《詠懷》（49）
步遊三衢旁，惆悵念所思。豈為今朝見，恍惚誠有之。
澤中生喬松，萬世未可期。高鳥摩天飛，凌雲共遊嬉。
豈有孤行士，垂涕悲故時？
50 清露為凝霜
清露為凝霜，變化中的春秋
在一棵古槐上刻下年輪
拙於抒情的眼睛
從石頭縫裏抽出白嫩的芽
然後，在一場虛構的死亡中迴旋
那場暴風雪，從文王的羑里
一直飄落到我的案頭
一隻老山羊，在反芻著夜晚的孤獨
我呼吸著，卻感受不到空氣的流通
在一個龐大的體制裏
一點一點地深陷
浮躁的心，在隱秘的渡口失衡
水上橫渡，水底潛游
浪波中飄動著一葉扁舟：
煙花三月，水不動，風自流……
附：阮籍原詩《詠懷》（50）
清露為凝霜，華草成蒿萊。誰云君子賢，明達安可能？
乘雲招松喬，呼噏永矣哉！
51 丹心失恩澤
丹心失恩澤，重德喪所宜
黑白顛倒的世態炎涼
是我此生不能渡盡的大河
一隻蝴蝶，跌倒在秋的門外
在愛的牽引下
我已流離失所
往事如風
風聲迴盪歷史的瘡痍
一串輕煙起於青萍之末
落葉飄飄，歸帆片片
比葉落更感傷的是無言，是沉寂……
附：阮籍原詩《詠懷》（51）
丹心失恩澤，重德喪所宜。善言焉可長？慈惠未易施。
不見南飛燕，羽翼正差池。高子怨新詩，三閭悼乖離。
何為混沌氏，倐忽體貌隳？
52 十日出暘谷
十日出暘谷，駕車的羲和
躍馬揚鞭，奔騰萬里
九個太陽被后羿射落
還有一個也已經滾落山坡
天堂淪為廢墟
我寄居的這個屋子風聲鶴唳
孤帆成了遠影，空餘遺恨
被五色迷濛的雙眼
茫茫一片，空洞無物
古海的鹹水啊
浸泡著怎樣的故事
失落的夢，找不到一條回家的路
理無久存，人無不死
千載悠悠就是一瞬
隕落的花朵
蝴蝶的憂傷
一面戰旗在沙海中湮沒
茫茫人世，我摸到的是冰冷的牆……
附：阮籍原詩《詠懷》（52）
十日出暘谷，弭節馳萬里。經天耀四海，倐忽潛蒙泛。
誰言炎炎久，遊沒何行俟。逝者豈長生，亦去荊與杞。
千載猶崇朝，一餐聊自已。是非得失間，焉足相譏理。
計利知術窮，哀情遽能止？
53 自然有成理
自然有成理，無常的人生
是一場若即若離的夢
你我只能在自己心宇裏流浪
寒冬夜長，獨酌易盡
朋友相見，心手兩忘
道不盡蒼生的寒微與悲愴
懸利劍於頭頂
緊握一束星光
我要窺探整個宇宙的真相
甚愛必大費
多藏必厚亡
朝中的大人物總是鼠目寸光……
附：阮籍原詩《詠懷》（53）
自然有成理，生死道無常。智巧萬端出，大要不易方。
如何誇毗子，作色懷驕腸。乘軒驅良馬，憑几向膏粱。
被服纖羅衣，深榭設閑房。不見日夕華，翩翩飛路旁！
54 誇談快憤懣
誇談快憤懣，苦難中的詩意
依舊披一身道骨仙風
在詛咒與窒息之間入夢
俗氣與豁達共生
大隱於市，遊戲人間
獨坐在自己的黑夜
意倦神疲依舊憂心
大江滾滾流不盡
漫漫千載一浮沉
如花美眷，也敵不過似水流年……
附：阮籍原詩《詠懷》（54）
誇談快憤懣，情慵發煩心。西北登不周，東南望鄧林。
曠野彌九州，崇山抗高岑。一餐度萬世，千歲再浮沈。
誰云玉石同？淚下不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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