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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雙青白眼中的孤寂和憂傷
2022.03.12
✦阮籍《詠懷》詩82首的解構與演繹55-82（3）
嗣宗（阮籍的字）身仕亂朝，常恐罹謗遇禍，因茲發詠，故每有
憂生之嗟。雖志存譏刺，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
——【唐】李善
阮嗣宗詠懷，其旨固為淵遠，其屬辭之妙，去來無端，不可蹤跡。
——【清】劉熙載
阮生古逛達，遁世默無言。猶如胸中氣，長嘯獨軒軒。
高情遺萬物，不與世俗論。登臨偶自寫，激越蕩乾坤。
醒為笑所發，飲為醉所昏。誰能與之較，亂世足自存。
——【宋】蘇東坡
阮籍的詩尤其富於蘊藉、沉摯的意趣。在“竹林七賢”之中，在
“正始時代”的作家之中，阮籍的文學成就可稱為第一人。
——【當代】葉嘉瑩
55 人言願延年
人言願延年，壽星更憂心
長生不老非吾夢
生逢亂世苦難言
獨坐深山
愁悶難遣
服食之後心更煩
我只能提著落日去追趕黑夜
苦難，被熬成了一鍋心靈雞湯
塵世清冷，山林多風
這世界
總有一些事差強人意
潛伏的風塵
此刻幻化成一行青色花紋
渾圓的夕照中
於一堆人群中自斟自飲
落葉之秋，風雨飄搖
我在一場夢裏化蝶成仙……
附：阮籍原詩《詠懷》（55）
人言願延年，延年欲焉之。黃鵠呼子安，千秋未可期。
獨坐山岩中，惻愴懷所思。王子一何好，猗靡相攜持。
悅懌猶今辰，計較在一時。置此明朝事，日夕將見期。
56 貴賤在天命
貴賤在天命，窮達自有時
懷揣夢想上路
跟著一縷秋風流離
我的故事，因種種傳說而怪異
走出竹林，闖蕩江湖
只為喝一杯美酒
心甘情願做一個步兵校尉
從此便遊走在朝與野的邊緣
左手是青澀，右手是滄桑
靜夜聆天籟，一醉對黃昏
一曲曲《詠懷》
抒發的是我內心的失落與鬱鬱
何處是家？何處非家？
一雙草鞋浪跡天涯
夜沉沉，水沉沉
世事幽深，我看不見花開……
附：阮籍原詩《詠懷》（56）
貴賤在天命，窮達自有時。婉孌佞邪子，隨利來相欺。
孤恩損惠施，但為讒夫蚩。鶺鴒鳴雲中，載飛靡所期。
焉知傾側士，一旦不可持。
57 驚風振四野
驚風振四野。遮蔽了天空的
亂雲，翻騰在竹林的黑夜
靈魂裸露在荒野
大地動盪不安
一片浩淼的大湖
阻斷了我回家的路
我只能惶恐地在水邊走來走去
古道不見瘦馬
陽光被黑雲吞食
枯樹上，一隻烏鴉在眺望天空
把人世看透，將萬象看穿
追隨王母
拋棄人間毀譽
在詩的意象裏裂變
用一雙手去觸摸虛幻
魍魎魑魅，姹紫嫣紅
同黑暗對峙
願將此生，活成一個虛無……
附：阮籍原詩《詠懷》（57）
驚風振四野，回雲蔭堂隅。床帷為誰設？几杖為誰扶。
雖非明君子，豈闇桑與榆。世有此聾聵，芒芒將焉如。
翩翩從風飛，悠悠去故居。離麾玉山下，遺棄毀與譽。
58 危冠切浮雲
危冠切浮雲，倚天長劍
佩腰間。英姿颯爽
輕車駿馬，一路呼嘯向前
向那卑鄙小人拋一雙白眼
血，無法澆活
那些早已死去的枯木
善馭的非子為我駕車
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遠離這俗世汙濁，我悲欣交集
夜色在馬蹄的篤篤聲中凋零
醒來時，我已滿頭白霜
紛亂世間，一切繁華都是虛擬……
附：阮籍原詩《詠懷》（58）
危冠切浮雲，長劍出天外。細故何足慮，高度跨一世。
非子為我御，逍遙遊荒裔。顧謝西王母，吾將從此逝。
豈與蓬戶士，彈琴誦言誓。
59 河上有丈人
河上有丈人，緯蕭棄明珠
粗茶淡飯度日
一座茅屋安居
從春光走進秋色
安貧樂道
風雨聲中頤養天年
落日柔軟，光線微醺
動靜咸宜，自出其心
心中無鬼天地寬
一夜風濤枕到明
一聲微笑
化解了世間的冷漠和歎息……
附：阮籍原詩《詠懷》（59）
河上有丈人，緯蕭棄明珠。甘彼藜藿食，樂是蓬蒿廬。
豈效繽紛子，良馬騁輕輿。朝生衢路旁，夕瘞橫術隅。
歡笑不終宴，俛仰復欷歔。鑒茲二三者，憤懣從此舒。
60 儒者通六藝
儒者通六藝，坦蕩蕩的君子
從那遙遠的雲霧間走來
清清泉流，潤物無聲
執筆寫心，落墨就是春秋
多少故事，因傳說而美麗
多少賢聖，為理想而獻身
千古英名留後世
讓人敬，也讓人親
黃昏靜寂，命運落下燈盞
黑暗降臨世間
獨自喟嘆凋零的心事
心事被我碾成淡淡的月光……
附：阮籍原詩《詠懷》（60）
儒者通六藝，立志不可幹。違禮不為動，非法不肯言。
渴飲清泉流，饑食併一簞。歲時無以祀，衣服常苦寒。
屣履詠南風，縕袍笑華軒。通道守詩書，義不受一餐。
烈烈褒貶辭，老氏用長歎。
61 少年學擊劍
少年學擊劍，劍術的神妙
讓我一舉成名
傾聽晚風，吟唱柔情
目光熾熱，遙望蒼穹
身跨戰馬臨大漠
戰鼓咚咚不交兵
一腔熱血
報國無門
歲月悠悠，可憐兩鬢白髮生
飛舞的雪花，把天空飄得很輕
遠山迷濛，近水幽藍
渴望一次遠行
在夜的一片漆黑中
我成為夜遊之神
箭羽零落
將歲月擊穿
蝶翼輕盈
抵不過宿命的無堅不摧
羞愧難當
心中的桃花無處安身
神交古賢，品味同一種哀傷……
附：阮籍原詩《詠懷》（61）
少年學擊劍，妙伎過曲城。英風截雲霓，超世發奇聲。
揮劍臨沙漠，飲馬九野坰。旗幟何翩翩，但聞金鼓鳴。
軍旅令人悲，烈烈有哀情。念我平常時，悔恨從此生。
62
平晝整衣冠
平晝整衣冠，沐浴更衣
等待一位老友的光臨
一把羽扇搖來搖去
門前的柳枝在春光裏搖曳
悠悠忽忽如飛塵
裳衣飄飄客臨門
細看不是客
書童報信，老友遠遊已出門
漫步老街，從朝陽到暮靄
壓傷的蘆葦倒在心中
生命、詩與老友
今夜與我一起傾聽落葉和凍雨……
附：阮籍原詩《詠懷》（62）
平晝整衣冠，思見客與賓。賓客者誰子，倐忽若飛塵。
裳衣佩雲氣，言語究靈神。須臾相背棄，何時見斯人！
63 多慮令志散
多慮令志散，寂寞使心憂
一葉輕舟在江波中搏擊長空
天容慘澹，蕭蕭落葉
歷史的剪影一片荒涼
漫步在廢棄的花園
秋夜的閑愁壘好詩的墓地
在社會的邊緣行走
在夜的時辰中漂浮
西山越來越冷
時間跌進黃昏
一把椅子讓世界失重
歲月已蹉跎成一片蒼茫……
附：阮籍原詩《詠懷》（63）
多慮令志散，寂寞使心憂。翱翔觀陂澤，撫劍登輕舟。
但願長閒暇，後歲復來遊。
64 朝出上東門
朝出上東門，遠遠地眺望
首陽山上的一草一木
我身後的影子
拖著長長的孤獨
一顆跋涉的心百感交集
不食周粟的伯夷與叔齊
已經得道成仙
八百年後，江山易主
首陽山上依舊鬱鬱蔥蔥
先賢的風骨在熱血中沉浮滄桑
逍遙遊蕩在九曲灣
徘徊躑躅進退兩難
時光斷裂
山河涅槃
恍惚間，一彎新月從東方升起……
附：阮籍原詩《詠懷》（64）
朝出上東門，遙望首陽基。松柏鬱森沉，鸝黃相與嬉。
逍遙九曲間，徘徊欲何之？念我平居時，鬱然思妖姬。
65 王子十五年
王子十五年，遊衍伊洛濱
花一樣的容貌
在甜蜜的夢鄉裏命喪黃泉
感傷的悲情啊，讓人熱淚漣漣
以肝膽為崢嶸嶽峙
以血淚為浩蕩江河
淚濕的懷念讓人悲憤莫名
神仙難遇，自蹈大禍
血管裏浮動一片半青的草葉
你不能懷疑一個求仙者的虔誠
以水的溫柔抗擊一切。
魚在水中吐著我的夢囈
讓內心的陰霾葬入深谷
讓虔誠者得道成仙
讓太陽舔乾天下所有人的淚痕
年年歲歲，河水映出
悠長的記憶
串起往事的點點滴滴
願做一片紅葉，把整個秋天染紅……
附：阮籍原詩《詠懷》（65）
王子十五年，遊衍伊洛濱。朱顏茂春華，辯慧懷清真。
焉見浮丘公，舉手謝時人。輕蕩易恍惚，飄颻棄其身。
飛飛鳴且翔，揮翼且酸辛。
66 塞門不可出
塞門不可出，也難效孔聖
駕一葉扁舟去海上漂泊
一個鄉下人要自保
還是去東陵種瓜，自得其樂
世態炎涼，世事無常
天氣冷暖，變化莫測
人情似紙張張薄
一旦失勢啊，門可羅雀
別了！昨天的友人
別了！當年的玩伴
一條悠長的路
通向桑林子那一顆感恩的心
一場宿命漂泊不定
莽莽曠野一片空寂
這個缺鈣年代
一顆心，總是在無望地突圍……
附：阮籍原詩《詠懷》（66）
塞門不可出，海水焉可浮。朱明不相見，奄昧獨無侯。
持瓜思東陵，黃雀誠獨羞。失勢在須臾，帶劍上吾丘。
悼彼桑林子，涕下自交流。假乘汧渭間，鞍馬去行遊。
67 洪生資制度
洪生資制度，被服正有常
衣冠楚楚過鬧市
儀表堂堂好形象
唱高調
守規矩
忠孝節義，道德文章
皇帝心目中的國之棟樑
終有一天露了餡
他的真面目曝了光
一個偽君子
人前人後不一樣
滿嘴巴的仁義道德
一肚子男盜女娼
沽名釣譽，顛倒陰陽
這樣的偽儒是六月的飛霜
舉著夢的詞語
在生命的路上
把天下的偽儒一掃而光
附：阮籍原詩《詠懷》（67）
洪生資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設次序，事物齊紀綱。
容飾整顏色，磬折執圭璋。堂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
外厲貞素談，戶內滅芬芳。放口從衷出，復說道義方。
委曲周旋儀，姿態愁我腸。
68 北臨幹昧溪
北臨幹昧溪，西行遊少任
遠望渭水天橋
自在逍遙，樂而忘返
疲憊的心緒長出了綠葉
遙想當年秦王不可一世
到頭來二世而亡
奢侈華靡是禍根
豺狼將相助你鑄就千古哀傷
抬起一雙醉眼，見夕陽
已醉醺醺地癱在西天
順流而下
我這一生已經沒有歸程
大廈之將傾，亂世之將臨
月夜的山上竹影迷離
命運不再是杯中酒
所有的亡靈都睜大了眼睛……
附：阮籍原詩《詠懷》（68）
北臨幹昧溪，西行遊少任。遙顧望天津，駘蕩樂我心。
綺靡存亡門，一遊不再尋。儻遇晨風鳥，飛駕出南林。
漭瀁瑶光中，忽忽肆荒淫。休息晏清都，超世又誰禁。
69 人知結交易
人知結交易，知交難上難
狗肉朋友不可靠
交友的暗道遍佈荊棘
仕途凶險多猜忌
官場沒有真朋友
我手中的杯子早已碎裂
君子之交淡如水
道義之交在民間
安貧樂道才有心照不宣
臺上蜜語甜言
臺下使絆子
交這樣的朋友，你就遭殃
世風日下，到處陷阱
良知被踩在腳下
我只能躲進小屋靜守孤獨……
附：阮籍原詩《詠懷》（69）
人知結交易，交友誠獨難。險路多疑惑，明珠未可乾。
彼求饗太牢，我欲併一餐。損益生怨毒，咄咄復何言？
70 有悲則有情
有悲則有情，無悲亦無思
這張老臉上的皺褶
一塊塊印著心酸
靈魂佝僂著貓眼
總是被所謂的“正大光明”愚弄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
每個人都是別人的獵物
靈魂找不到肉體
一不小心就滑下深淵
願所有心靈為我的沉淪降下半旗……
附：阮籍原詩《詠懷》（70）
有悲則有情，無悲亦無思。茍非嬰網罟，何必萬里畿。
翔風拂重霄，慶雲招所晞。灰心寄枯宅，曷顧人間姿。
始得忘我難，焉知默自遺。
71
木槿榮丘墓
木槿榮丘墓，松柏長青
西沉的落日
在燦爛的晚霞中望月
小心折疊剛剛打開的欲望
滴滴熱血流入我冰涼的身體
看木槿花謝，為落日惆悵
蟋蟀哀叫於戶牖
秋蟬在荊棘中嘶喊
茫莽曠野，一片空寂
我蹣跚的腳步
碰落了一聲聲秋蟲的啼鳴……
附：阮籍原詩《詠懷》（71）
木槿榮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頹林中，翩翩零路側。
蟋蟀吟戶牖，蟪蛄鳴荊棘。蜉蝣玩三朝，采采修羽翼。
衣裳為誰施，俯仰自收拭。生命幾何時，慷慨各努力。
72 修塗馳軒車
修塗馳軒車，一路馳騁
一葉輕舟漂流在大河
大雁勾留天空
我對故鄉的懷念
被撲面而來的一路風景擱淺
暮色從山林漫起
明月東升
在傾聽對岸古寺傳來的鐘聲
年年栽種春花秋月
歲月的年輪中
是白髮與英年的搏擊
路過身邊的災難
我穿行在一條陌生的老街……
附：阮籍原詩《詠懷》（72）
修塗馳軒車，長川載輕舟。性命豈自然，勢路有所由。
高名令志惑，重利使心憂。親昵還反側，骨肉還相讎。
更希毀珠玉，可用登遨遊。
73 橫術有奇士
橫術有奇士，一匹駿馬
去了東海的瀛洲
離開這滔滔的渾濁
在跋涉中拓展生命的寬度
靈魂的星火閃閃爍爍
夜晚被吟成一曲
《詠懷》
屋簷的陰影下，餘音繞樑
不再留戀這個世界
一去就是永別
順流而下
在我的孤寂和歎息裏遠行……
附：阮籍原詩《詠懷》（73）
橫術有奇士，黃駿服其箱。朝起瀛洲野，日夕宿明光。
再撫四海外，羽翼自飛揚。去置世上事，豈足愁我腸。
一去長離絕，千歲復相望。
74 猗歟上世士
猗歟上世士，樂道安貧
在我的恬淡寡欲中
不斷地彈奏著自己的夢幻
逍遙在激情琵琶的月夜
人生的波濤中
一粒鵝卵石已沉到河底
挾幾世雜遝而去的
悲
涼
獨守一尊冰冷的頑石
痛苦已經上路
狼煙四起
孤寂是我唯一的指引……
附：阮籍原詩《詠懷》（74）
猗歟上世士，恬淡志安貧。季葉道陵遲，馳騖紛垢塵。
寧子豈不類，楊歌誰肯殉。棲棲非我偶，徨徨非己倫。
咄嗟榮辱事，去來味道真。道真信可娛，清潔存精神。
巢由抗高節，從此適河濱。
75 梁東有芳草
大風踏過低矮的樓群
一串輕煙
飄溢在歷史的傷口
時光被磨成粉
變節的名士又攀上高枝
大江東去，流不盡千年風騷
黃河滔滔，蕩不盡萬種幽怨
惡夢被黑夜敲醒
天堂淪為廢墟
夢中的驚雷，擊穿了我心中的夢幻……
附：阮籍原詩《詠懷》（75）
梁東有芳草，一朝再三榮。色容豔姿美，光華耀傾城。
豈為明哲士，妖蠱諂媚生。輕薄在一時，安知百世名。
路端便娟子，但恐日月傾。焉見冥靈木，悠悠竟無形。
76
秋駕安可學
秋駕安可學，亂世莫做官
善馭的東野君
因技高而人亡車毀
你我欲保命，唯有入山隱居
天空浮腫著雲塊
歲月越發沉重
風雨聲中墜入沉寂
為了逍遙，我已流離失所
避世求仙，任性不羈
那思戀的影子
點綴著背景的哭啼
雖被世界遺忘，卻已安命立身……
附：阮籍原詩《詠懷》（76）
秋駕安可學，東野窮路旁。綸深魚淵潛，矰設鳥高翔。
泛泛乘輕舟，演漾靡所望。吹噓誰以益，江湖相捐忘。
都冶難為顏，修容是我常。茲年在松喬，恍惚誠未央。
77 咄嗟行至老
咄嗟行至老，年復一年的
勞碌奔波，讓我
在無味的官場應酬中
更加衰老和疲憊
蹣跚的腳步
於理想和現實之間徘徊
總也走不出
那死亡籠罩的悲愴和憂鬱
劍，橫在心和頭顱之間
醜惡和冷血
在我的醉眼中綿綿不絕
人生易老啊生命短促
冤仇相逼啊無止無休
與同僚周旋
在明槍暗箭中穿行
時間被收割後
眼角現一道道深溝
心悸耳鳴
晨昏顛倒
遙對先聖，一介書生無語
面對此生，我要把自己變空……
附：阮籍原詩《詠懷》（77）
咄嗟行至老，僶俛常苦憂。臨川羨洪波，同始異支流。
百年何足言，但苦怨與讎。讎怨者誰子？耳目還相羞。
聲色為胡越，人情自逼遒。招彼玄通士，去來歸羨遊。
78 昔有神仙士
昔有神仙士，藐姑山上居
騰雲駕霧，往來古今
歲月總是在風的深處飄搖
落葉之秋
唧唧鳥鳴預告著寒露的脈息
夢的痕跡染盡了滄桑
霜花一地
遮蓋了月光的冷寂
秋風裏
每一片落葉都是旖旎
仙俗難通啊終非同類
彷徨鬱悶啊心亂如醉
朦朧的血肉
盈盈的淚花
我的悲哀無孔不入，一覽無餘……
附：阮籍原詩《詠懷》（78）
昔有神仙士，乃處射山阿。乘雲御飛龍，噓噏嘰瓊華。
可聞不可見，慷慨嘆咨嗟。自傷非儔類，愁苦來相加。
下學而上達，忽忽將如何。
79 林中有奇鳥
林中有奇鳥。那五彩羽毛
將我的思念化為
萬千翠竹中的一縷芬芳
一縷一縷的往事，洗不去
心靈深處的悲苦和憂傷
世道人心，人間深淵無筏可渡
大道朝天，多少妖魔
化為了人形
我只能在一滴眼淚裏閉關反思
飛啊，飛啊，前方就是
傳說中的崑崙仙境
面壁十年，朽木也能長出黃金……
附：阮籍原詩《詠懷》（79）
林中有奇鳥，自言是鳳凰。清朝飲醴泉，日夕棲山岡。
高鳴徹九州，延頸望八荒。適逢商風起，羽翼自摧藏。
一去崑崙西，何時復回翔？但恨處非位，愴恨使心傷。
80 出門望佳人
出門望佳人，佳人難相遇
大禍將臨，渺渺仙山
依舊隱隱約約，遙不可及
夕陽中的命運落下燈盞
一輪明月懸在高高的天空
蒼水裏留下幾抹幻影
疲憊的我仍未睡醒
夢酸苦，又很甜
死了的人生沒有痕跡
一切都是在動盪中變化著自己
季節在風中失去了道路
我的三萬美金
在別人的口袋裏
一代代繁衍，生出資本
合夥人在光的曲線中音訊全無
大海裏醃泡的記憶
悲愴而鹹苦
思想，早已在靜寂中凋零
鴻門宴上宴賓客
一杯假酒醉倒英雄無數……
附：阮籍原詩《詠懷》（80）
出門望佳人，佳人豈在茲？三山招松喬，萬世誰與期？
存亡有長短，慷慨將焉知？忽忽朝日隤，行行將何之？
不見季秋草，摧折在今時！
81 昔有神仙者
昔有神仙者，羨門及松喬
來無影去無蹤
在朝陽和暮靄間穿越
身後是撲朔迷離的月光
從秋霜進入冬雪
依舊披一身透明的春裝
究天地之得失
強天下之心力
回首望人間煙火，細雨霏霏
清澈的訴求已經喑啞
透明的幻象深不可測
浮生皆是夢
來世更無涯
仰望那逝去的自我
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夕照下悲歌以秋，皆是寂寞……
附：阮籍原詩《詠懷》（81）
昔有神仙者，羨門及松喬。歙習九陽間，升遐嘰雲霄。
人生樂長久，百年自言遼。白日隕隅穀，一夕不再朝。
豈若遺世物，登明遂飄颻。
82 墓前熒熒者
墓前熒熒者，哀悼的白花
已經被秋風凋零
大風熄滅了
墓碑前的最後一盞油燈
綿綿的思念
壓縮為我的最後一聲喟嘆
瞳孔裏流動著平緩的秋波
夕陽沉浸於茫茫曠野的盡頭
潛伏於心靈深處的井底
我的八十二首《詠懷》
一直在清潔和悲憫自己
風雨聲中再入夢
心與境寂，道隨悟深
盛衰無常，美好永存
穿越了車水馬龍
我會在一場夢裏化蝶成仙……
附：阮籍原詩《詠懷》（82）
墓前熒熒者，木槿耀朱華。榮好未終朝，連飆隕其葩。
豈若西山草，琅玕與丹禾。垂影臨增城，餘光照九阿。
寧微少年子，日久難諮嗟。
尾聲：人生樂長久
人們啊，我又要走了
又要與你們道別
不捨中，讓我說一聲“再見”！
再一次離開這個星球
離開這個動盪不安的世界
去我的天堂
在那裡，繼續我的孤寂和憂傷
人生樂長久，百年自言遼
遙遠的“魂兮歸來”
從三閭大夫的楚辭那裡傳來
夢，依舊在
歷史與現實之間彷徨徘徊
季節，早已在風中失路
荒漠踏入人境
可憐袋鼠，已經在
南半球的那場烈火中喪命
北極圈又現高溫
此刻的北極熊何處安身？
動盪的世界風雲莫測
血，已經無法救活
那些早已離去的靈魂
人們啊，我愛你們
污泥深處
依然藏著我的一顆蓮花之心
世界雖然動盪
我依舊充滿信心
我相信你們
相信文明的人類一定會夢想成真
和諧社會，和而不同
和睦相處，世界大同
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東方西方攜手並肩
到那時，我會再一次歸來
與你們一道
在美麗的夢幻中安命立身
到那時，我沒有了孤寂
千年的憂傷也就成了虛無……
（2021年十一月——2022年三月，
寫於南京雨花臺下秋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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