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燕子

 

寒流一退,春分的信差

紅磚的長廊就飛掠而來

一列列排柱又穿越而去

嚦嚦清脆如灑落細雨

此刻無心,竟歇在我窗台

背對著戶內,面對著

難得近窺的小飛俠

毛絨絨不馴的一種

(肯讓我捧在掌心麼?)

纖巧不過十五、六釐米

黑氅收攏,細爪鉤著台緣

背羽反光如鴨,閃著異彩

那麼靠近,我真是有幸

疑是遠自小時候飛來

或是更遠,從黃曆或古詩

沿傳說一路追來,這

念舊,卻不能逕稱是家禽

就算童年,在樑上,簷底

也不肯放心容我親近

文學院的紅磚雖然醒眼

卻晚了,已無瓦更無屋簷

黑影一倏,已破空縱起

歐幾里德加笛卡爾

再怎麼分析都來不及

怎麼就那麼漫不經心

一鼓翅一剪尾一旋腰身

無端就召來海風陣陣

將你的輕功送上半空

難逃利喙有多少昆蟲

大氣浩蕩,一切都為你閃開

無往不利成冰上的廣場

任你恣意地盤來旋去

急煞而改向,變速而逍遙

即興之舞全憑著藝高

透明的軌跡揮霍不盡

笛卡爾,潘卡瑞,就算合力

用平面幾何與立體幾何

大代數,微積分苦算的結果

也瞠目其後吧,難以解析

何況我,數學沒有及格過

滄桑之餘,憑這雙倦目

再驚喜豔羨,又豈能追蹤?

從前我也有羽毛,也烏頭

可是你怎能認出這白頭?

怎肯認我做飛的同伴?

儘管老來此身仍抖擻

我原是燕子磯頭燕呢

久成了西子灣頭叟

沒用,我的話你根本不懂

應我的,只是呢呢,喃喃

                  201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