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到化不開的情緣  2020 深秋

  寄天國給亡妻潘素如

 

 

(一)

記否去秋妳還來不及看我們後園那棵大楓樹,由翠綠轉黃;由橙黃轉嫣紅最鮮艷絢燦的一刻,合眼一睡,——算來又整整一年了。

    知否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我堅決要靈車從殯儀館載著妳遺體繞道回到我們的家門前,是好讓妳最後一次探望我們共創美好的家園,然後安心無牽無掛的上路,妳走先一步踏上天堂,待妳在天國安置好新居,然後遲一歩接我過去,我們都承諾過的:在仙鄕,我們同樣要手牽手再續情緣,永不離棄!⋯⋯

 

(二)

    自從妳離開了之後,接着一場新冠病疫突然而來,恰似一場大火焚燒森林,人羣就如獸羣般驚恐四處亂竄,尋找一個可以容身保命的深窪洞穴躦進去求存,於是禁制令四處響起,禁足禁聚,封城封市,每個家庭的人都像被禁錮在一個鐵籠中,久久未得解封。女們怕我獨居寂寞,常借手機問寒問暖,偶爾也等到太陽落山,偷偷摸摸趕來看望,見到我日益憔悴消瘦,趕快送我去看醫生診治,只見醫生診後搖頭,說我這種病是無藥物可醫,唯一良方,是改變環境,改變心態,改變生活方式,用時間慢慢冲洗。我也看過心理及精神病醫生,得來的答案同是一樣。此時此刻,疫情只有蔓延擴散,沒有停息的跡象,要我怎樣去改變環境?改變生活方式?我只有苦笑搖頭,久久解答不出來!

且看、在這一年的光景中,我這個斷腸人獨居一間濶大的樓房,早晚鴉雀無聲,無人對話,一室顯得格外的靜穆冷清!昔日有妳的鶯聲迴旋,笑聲盪漾,一室溫馨!怎的今夕人去樓空?我突然像跌進了一個深井,叫喚無助,長年累月默默著日出日落,天光天黑

,禁足令使我憂鬱加深,每天對着四面牆壁,我恐怕連自已也快要變成一個啞巴了,真是家不成家,一點都不像曾經屬於我自己的家,我突然感覺到家好像一座墳墓,一棟比較濶大冷清清的墳墓吧了。

 

(三)

    曾幾何時,當我這個斷腸人滿懷心事無人聆聽的時候,我總會走到離家不遠的墳場來找妳,對著墓碑,對著石碑上鑲上妳長年帶著笑容的遺照,我時而撫碑喃喃自語,活像一隻失魂的昏鴉伸長嘴巴正向墳墓低鳴,偶爾也會忍不住放聲痛哭!墳地清靜,可以任由我盡情宣洩,無人干擾!我相信妳是會聽見的,我只想把藏在心中過多的困擾和積鬱,傷痛和思掛,忍不住來一次如脫壩的洪水般直瀉飛濺出來⋯⋯

 

(四)

    人生要面對的生離死別,生老病死,本是常規,是塵世間萬物自然生息的定律,沒必要終日縈迴繚繞難分難捨之情,於事無補,有傷身心,死者既不能復生,生者就算怎樣放不開,還是要面對著明天,這點道理,我是很清楚明白的,我曾嘗試過改變自已,盡量讓不開心的事拋之腦後,於是看電視,聽音樂,盆栽,養金魚,繪畫,揮毫,寫詩,閱讀叢書小說,調節怡情,暫且可以麻木自己,接受逐漸開朗的思維,可是長久被困在斗室內,陰氣沉沉!不知何時起?我的靈魂又開始四處遊蕩!無法集中精神去打發自已時間上的寄託,渾渾噩噩度日,常處於幻覺虛無飄渺中,是夢魔作崇,是孤獨清冷影響,是理智矛盾衝擊,還是耐心踐行不夠,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步驟!⋯⋯

 

(五) 

    歲月改變了我的容顏,卻改變不了我日夜惦掛著妳的心,不知道這段日子妳的魂魄是否仍在我們的家園四周巡察徘徊?不忍看到我此刻孤身隻影可憐的愁容,在冥冥中安排了我們其中一個女兒,將會在不久的日子,舉家搬遷到我們祖屋與我同住,好照顧我的日常生活及聊天,化解我長年的寂寞與愁困!

我知道是妳在天之靈唯一的心願,因為妳也捨不得這頭家佈滿死氣沉沉,然後真的會演變成一座冷清清的大墳墓,女有妳血統的遺傳,笑容與神態和妳一模一樣,清麗高雅

,脫俗迷人!欣聞女全家待日可望搬了過來和我朝夕相見,這是我最渴望及歡欣的了!老年人最怕寂寞,相信日後我這個孤獨客能和孫輩們追逐嬉戲,這也許是見證了醫生們給我唯一的治病良方,時間終會解開我心中的結,讓我的病情很快就會回復正常,多渴望日後的一串日子,我真的又能重拾:像昔日般有妳仍在的溫暖及充滿喜氣的家園!

 

(六)

    風從何來霧從何起?

    風從林來, 霧從地起,

    謝神靈保佑借風吹散我眼前的迷霧!

    抹乾淨我身上的汚臭!

    帶領我走出洞天,窺見:

𣌀

 

✦✦✦ 聖河西葉錦蓮(小草)箋注 ✦✦✦

正儉笛兄:謝謝您給我們分享您倆的愛情故事,笛嫂嫂是位有福的女子能遇到笛兄您!

    我們祝福您重啓人生的道路,一定要健康快樂地生活。能把心花種活在心裡就足夠; 不要太為難您自己了好嗎?謹此祝福再祝福!國樑 & 錦蓮 2020.10.10

 

✦✦✦ 鳳凰城氣如虹箋注 ✦✦✦

徐正儉文友:閱讀大作「濃到化不開的情緣」,表露夫妻情濃,很是感動。不過,年老配偶死別是無可避免,您應該放開懷抱,面對現實,正視晚年孤單環境,樂觀度過餘下日子,我相信徐太在天之靈,不願看到你愁眉苦臉的,您開心過活,她才會安息。

 

✦✦✦ 南澳黎啟明(雨藻)校長箋注✦✦✦

正儉兄,請珍重,努力不要讓兒女們擔心。但是讀了您「寄天國」的信,讓我也懷疑自己,如果不幸有那一天,我會不會也是一個翻版的人?

 

✦✦✦ 越南趙明箋注✦✦✦

年輕時讀了蘇軾的「江城子」,很受感動。如今拜讀徐正儉笛兄的「寄天國情書」才算更深入理解生離死別的痛。謝謝榮總編分享,也再次向徐先生表達深切的慰問。

 

✦✦✦ 澳洲墨爾本冬季七律c044  ✦✦✦

一縷深情2020. 10. 6

拜讀徐正儉吾師「天國情書」後,誠祝先生如意安康。

 

悼念深情動上蒼  天書有字淚千行

楓紅後院驚孤影  墓冷烏鴉泣夕陽

落落丹心如日月  悠悠子夜斷肝腸

人間摯愛詩今古  一紙哀思倍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