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 一 日

 

    

             

 

洛杉磯的六月

清晨六時三十分

天空已亮得

可以看透你的心事

我開著車

在高速公路上

極欲將眩目的陽光

擋在車外

在整個城市尚未完全甦醒之際

我已喘噓噓的停在

某家食品倉庫前

斑駁的外牆

以及等我移開

每天堆在門旁

和心頭的石塊

的確是今天寫詩的好題材

 

 

這倉庫裡頭

堆砌著人類共同的追求

------你與生俱來的慾望

柴、米、油、鹽、醋、糖、茶

和各類罐裝食品、乳品

這琳瑯滿目的財富

都屬於我那亢奮

和笑顏燦爛的老闆

一個人的

我的

是替他重覆盤點

可能短缺半磅的扁豆

或兩盎司的茴香

或一瓶不慎被打破的醬油的損失

這情景

令我想起

人類的戰爭與痛苦

除了一半

聽說是女人惹起

另一半

當然是假你貪婪的名義

 

 

這倉庫裡頭

還有一群和我一樣

來自另一國度的墨西哥人

他們汗流浹背

熟練操作起重機

將一包包民生用品

從三層樓高的貨架上

卸下、卸上

卸上、卸下

在這個世人響往的國家裡

接受

另一種族的剝削

為了活下去

只好歡天喜地

哼著輕快的曲子

談論家鄉軼事

和遠離的回憶

當然

亦見證

偉哉美國

你常掛在嘴裡的人權

卻不斷演出壓榨的故事

 

 

我笨拙的站在

這陰濕的倉庫裡

一整天

手腳失措

像是異類

被排除在人群之外

直到下午七時左右

才倦容滿臉

下班回家

 

    2003/6/15 於洛杉磯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