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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時十五分至十一時正
窗簾一拉開 陽光叫做攀緣莖 纏住寢室大片地方 又漸漸東移
每道向陽的鐵窗 顯然銹漬斑斑 每個還睡眼惺松的人 卻已開始了 一日之計
◎六時卅五分
有時神采奕奕 只因昨夜曾睡了個好覺 有時連連打睏 因為 心 絕非是 歡悅之源 有時百般無奈 想起生活與矯飾 如此形影
唯不變的是 女兒此時和我一樣 天天要經過 去年才拓寬的 某道大橋
◎七時廿五分
妻還賴在床上 我所熟悉的 十七年的睡姿 懶慵而撩人
美麗，是滿室風情萬種春色 年華．在瘢癤的歲月層層剝落 女人一生 榮寵或屈辱 尊貴或卑微 如是完美並存
妻仍賴在床上 婚後十七年的青春 像她每個心事重重的夢 不知不覺 流過另岸
◎九時零分
背上包袱的人 個個強做精神抖擻 開始重覆 哲學上 或經濟學上的 思考
此時遊蕩的 叫做荒誕不經的少年 墮落的 是一群才準備就寢的 夜貓族 不堪其苦的 仍是各個指導交通 腐蝕的號誌
九時零分 每個人都各就其位 卻賣力演活他人 直到 絲盡蠶亡
（寄自台灣） 披刊於『新大陸』1991.8月第五期
◎九時四十五分
同事們已聚集一堂 思量著 今天室外的盆景 如何澆成迎賓的模樣 室內的玫瑰 艷紅如何釀酒 至於果實 已熟透至 如何切成 食雕的藝術
這是臺北市最浮華的東區 某餐廳一隅的壁燈 自此刻啟亮後 一點亦不浪漫的工作 於焉開始
◎十時卅分
廚房是個大烤爐 我要求的 是場沁涼入骨的森林浴 煤煙就快凝結成油垢 我要求的 怎樣溯行在清澈的山泉中 抽煙機噪音震耳欲聾 我要求的 暫離俗務清享下午的幽閒
不幸的是 大地全無彩繪 天空亦不蔚藍 水仙盡是野生
愛情愚昧而乏味 我要求的 怎樣的意界才是 無智 亦 無得
◎十一時正
這時刻所見的 花非花 牛非牛 雞不像雞 色亦非空 所有家禽無淚而淌血
這時刻 山 果然非山
這迷妄的意境 令我想起 死亡之前 魚蝦可是生鮮活現 蔬果翠綠微滴 這時刻眾心狂野 咸信繁華非夢 生命更疑似永恆
但夢醒時分 亦是緣生看盡之際 在無始無終的輪迴中 眾生不斷化身他類 直至某日回心轉意 且徹底了悟一一 色空不異
披刊於『新大陸』1991.10月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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