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過後             

 

是秋風拂過的聲音 呼喚我

呼喚我奔向天母東路的山間

那兒有茂密的叢林

那兒有芬芳的花卉

那兒有雲翳般的柔情

兀自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牽引我墜入花香籠罩的聖地

 

你的至美  是我生命的甘泉

滋潤我如秋分過後的秧苗

妳的光環  是我旅途的明燈

煜煜地照耀我昏暗的暮道

 

啊!姑娘

是妳的仁慈與驕矜

使我變得如此謙卑

是妳的雍穆和雋拔

使我變得如此脆弱

 

說是  秋分過後  寒露就近了

我倆將擁有這夕陽的忘川之水

醉飲江南的曉風殘月

 

 

戀戀琴江                

 

我家住在琴江河畔

灌飲了十六年的悠悠江水

像母親不渴的奶水

餵著我,使我不會饑餓

黙默地讓我成長、茁壯

幾番風雨,幾度春花秋月

使我成為一株堅挺的民族幼苗

在風雪中、在酷酷的烈日下

將我鍛練成魁偉而壯碩的體格

奈何一夜無情的烽火

焚燬了我多少豪情壯志

投進波濤萬頃、白浪滔天的大海

讓海鷗含着我的淚水

告知父母:我已長大離巢

多少牽掛、多少呼喚

已喚不回兒被迫離巢的命運

 

在冷冽的寒冬

在手無寸鐵的稚齡年歲時

被迫投入一場慘烈的戰場

在死亡的掙扎下

在血流遍山的高崗上

流着自己袍澤的血

滾在血泊中掙扎的是我的兄弟

活著抑或死亡

誰也不能肯定下一刻的命運

千百年前,李頎啊,訴說:

「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入漢家。」(註)

今夜,我真正體認到戰爭的殘酷

讓我踩在同袍的血屍上

尋找迢迢的征程

聽著隆隆的砲聲

似聞到祖母的呼喚

遠山有慘烈的哀號

咫尺是悽楚的悲歌

遙望群山峻嶺

沒有古戰場的刁斗

只有密集的槍聲挾雜著砲響

色光彈的火熖在空中飛舞

衝鋒的號角在另一個山頭響起

在那嘹喨的號聲中

死亡與生存

任誰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唯一不死的權利

就是扣動自己手中的扳機

將對手擊倒

啊!他仍舊是我的兄弟

呼喊著我的奶名

倒下永遠不再是我的對手

祇是白骨一堆流落荒山

誰還會記起他的名字

在歷史的長河裡

你只不過是滾滾長河中沉沒的一粒細沙

 

如今,我獨自佇立在高高的山嶺上

遙望著日夜思慕的琴江

隔著茫茫的叢山峻嶺

隔著層層的濃濃霧霾

遙想父母的墳塋

隔著白浪濤天的大海

惦念起撫育我十六年的「文裕樓」

以及那廣廈裡的兄弟

是否仍然健在,抑或白骨已埋荒野

大坪山上高縱入雲的松青樹

兒時放過牛的叢林,是否依舊茂密

瑄公圳上的萋萋芳草

是否依然春綠夏濃秋黃冬枯

說是萬物都有生死榮枯的循序

我走了,就再也不能歸去

祇有老死他鄉,魂歸故園

 

附註:《古從軍行》是唐代詩人李頎的作品。

此詩以漢喻唐,借寫漢武帝的開疆闢土的野心。諷刺當時唐玄宗的開拓邊疆

做法。全詩充滿反戰思想。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斗風

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鴈哀鳴夜夜

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十年戰骨埋荒外,

空見葡萄入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