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上的小圈子

           從1964年開始，我在吉列刀片公司(Gillette)工作了八年才離開。這是我事業成長的年代，能夠紮紮實實地學到了一些商業上的知識和待人處事之道，有助日後在職場上和市場上面對更大的挑戰。

           吉列公司有意在遠東地區大展鴻圖，選擇香港作為它擴展亞洲市場的橋頭堡。美國總公司決定將香港的代理權收回，在九龍倉租賃貨倉及設置辦公室，統籌貨運及分銷工作。會計部一下子便僱用了很多人，我和甘尅其是首批的僱員，跟著添加的人手包括以下幾個：鄺英才、陳炯輝、老黃(已記不起他的大名)、Stephen 袁(花名叫欖核仔，負責貨運文件)、天津貓(只記得他姓程，是欖核仔的助手)、陳小姐(打字員)、Tony 和陳二少爺(文房助理及信差)。當然那個「四眼佬」會計主任比誰都早便來到了公司，負責聘僱任務。

           當年在一起工作的同事是很少勾心鬥角的，縱使要對付那個會計主任也只會暗中來，說不上什麼聯群結黨更不會公然對抗。我們也甚少接觸政治的話題，也不會說那些東家短西家長的閒言閒語，所有的對話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材料，點到即止。回憶那段日子真是很快樂，幾年就這樣過去了。

           甘尅其是這個小圈子的中心人物，他喜歡高談闊論，雖然比較「無厘頭」，但仍吸引了不少聽眾，沒有他出現的場合會變得鴉雀無聲。他也喜歡將每個人都加上一些特別的標籤，他叫那個孤芳自賞的鄺英才為「馬秀才」，因為此人的頭長得像個馬頭一樣長，且有一副一本正經的態度；他給予優柔寡斷的陳炯輝一個雅號「三少爺」，因為公司已經有一個「二少爺」；至於「大少爺」是誰？大概是一名倉務員的別號；他叫那個老黃做「大班黃」，理由何在我也忘記了，大概因為此人曾經經營計程車生意，也擁有「的士」駕照的緣故吧！他給予Stephen袁的外號為「欖核仔」，因他性格難以捉摸，如欖核般滑溜溜按不住；「欖核仔」的助手是個高頭大馬的大男孩，但中看不中用，所以甘尅其在背後叫他「天津貓」，含有貶義，表示這種貓不善於捕鼠；Tony姓黃，是個混血兒，樣貌英俊，營業經理是他的姐夫，憑著強大的靠山誰的話他也聽不進，求他辦事只能看他的心情如何；陳「二少爺」是Tony的拍檔，也是個身嬌肉貴的公子型人物，不靠這份工過活。甘尅其對我卻網開一面，沒有給我打上任何標籤，大概因我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吧！但他為會計主任起了個非常罕有的外號：「大燈籠」，那是神來之筆，表示此人喜歡炫耀和弄權，所謂「廟細燈籠大」，有名無實，所有重要事情都由美國老闆說了才算。

           很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眾多男同事之中的打字員陳小姐，據聞已有男友，雖然如此，仍是兩個同齡單身男同事追求的目標。「三少爺」對她垂涎已久，並積極追求，送禮物請吃飯不在話下，還甘作「護花使者」，可惜她芳心早已被他人佔據，結果徒勞無功。「欖核仔」對陳小姐也動了心，而且不甘示弱，和「三少爺」展開爭奪戰，出手更闊綽，志在必得。我們臨陣觀戰，高潮迭起，結果佳人仍不為所動，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他們三人在幾年後都結了婚，對象都是身邊固有的「蜜友」，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何必花心向外求呢？

           「大班黃」是會計主任的舊屬，曾和他共事多年。我們懷疑他是「大燈籠」的臥底，對他一直持有戒心，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証明他會出賣我們，況且我們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供出賣。「大燈籠」和老闆由始至終都合不來，而且關係愈來愈差，結果離開了公司。跟著「大班黃」也請辭，重操故業，經營「的士」生意。

           「馬秀才」的確有潛質，他離開吉列後轉到一家德國服裝採購公司擔任總經理的助手，後來自資創業，成為一家成衣廠的東主。他一向對我保持距離，對填補會計主任的空缺具有野心卻未能如願以償，因此失意而離開。我經營領襯布生意時曾派員向他推銷產品，但一直都被拒絕。「馬秀才」大概忘不了吉列時期的恩怨，我亦知難而退。

           Tony 後來做了「寶馬」汽車公司的營業員，聽說客似雲來，生意好得不得了。香港到處充滿機會，只要看準形勢和大膽一試，並持之以恆，保證能夠成功。

           「二少爺」移民來了加拿大，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從此失聯。「欖核仔」很短命，因患惡性癌症而早逝。「三少爺」一直留在香港，我和他也失去了聯絡。我和「天津貓」一向很少交往，不知他人在何方。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半個世紀已經過去了，人事幾番新，但願那些仍然健在的朋友們，身體健康，生活愉快！

                                                         2017年八月廿一日 黃啟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