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過辛亥隧道

 

入洞

出洞

這頭曾是切膚的寒風

那頭又遇徹骨的冷雨

而中間梗塞著

 

一小截尷尬的黑暗

辛亥那年

一排子彈穿胸而過的黑暗

轟轟

烈烈

車行五十秒

埋葬五十秒

我們未死

而先埋

又以光的速度復活

入洞,出洞

我們是一群魚嬰被逼出

時間的子宮

終站不是龍門

便是鼎鑊

我們是千堆浪濤中

一海一湖一瓢一掬中的一小滴

隨波,逐

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流

浮亦無奈

沉更無奈

倘若這是江南的運河該多好

可以從兩岸

聽到淘米洗衣刷馬桶的水聲

而我們卻倉皇如風

竟不能

在此停船暫相問,因為

因為這是隧道

通往辛亥那一年的隧道

玻璃窗外,冷風如割

如革命黨人懷中鋒芒猶在的利刃

那一年

酒酣之後

留下一封絕命書之後

他們揚著臉走進歷史

就再也沒有出來

那一年

海棠從厚厚的覆雪中

掙扎出一匹帶血的新葉

車過辛亥隧道

轟轟

烈烈

埋葬五十秒

也算是一種死法

烈士們先埋

而未死

也算是一種活法

入洞

僅僅五十秒

我們已穿過一小截黑色的永恆

留在身後的是

血水滲透最後一頁戰史的

滴答

出洞是六張犁的

切膚而又徹骨的風雨

而且左邊是市立殯儀館

右邊是亂葬岡

再過去

就是清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