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件

單單那麼一只兀鷹

便把天空旋成另一種樣子

那是黑人詹姆士的手

扣扳機的手

軟軟的手

懸在地平線上

緊緊抓住一顆落日的手

他是天使

他是盲者

他是斷了翅膀的風

他是一支哭不出聲音來的燃燭

他是河中舞成一朵水仙的

漩渦

奔馳

爬行

他是編號533041的一只蟹子

啟目是箭

闔目是靶

仰成一種肯定

俯成一種否定

醉或者煙草

嘔吐或者禱告詞

咳嗽或者加農炮

昏睡或者一封揉皺的家書

戰爭有一張好看的面孔

左頰一面旗

右頰一塊碑

上午或者下午或者今天或者明天

都不是問題

全部過程

只不過為了煮沸一噸鋼

五里外是石楠鎮

石楠鎮四周是鐵絲網

是海灘

是擔架

擔架上是一些眼睛

眼睛裡是

一片聖誕樹上的雪花

那事以後就再沒有發生過什麼除了狼嗥

          洛夫詩集《葬我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