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

●●●獻給我的母親及那個時代

循著鬱結眉眼閱讀熟悉的威嚴

框裡，父者的笑容被凝結了

一貫地似笑而笑，吹彈起掉落時間塵埃裡的回憶

掉落在眼角癢得淚水蜿蜒流下

囁喘而不敢逾越的思緒，鬆動

如屋瓦，下雨才暴露的縫隙

黑白膠卷餐桌上對焦的雞腿

從來都是定格在弟弟缺了門牙的洞裡

企圖舐舔油亮的光澤

苛責便化作閃電恐懼羨慕的心靈

妳的童年被訓練成弟弟的保母

以及貼補家用的女工

晨曦，太陽尚在睜開惺忪的睡眼時

妳已行過一日行程的捷徑

頭上日光如炙，影子追趕著時間

廚房蒸騰著妳虛浮的夢想昇空

（多想也能進課堂讀書）

手起刀落，把剛成形的想法剁碎下鍋

剖析的鹹蛋擁有兩環顏色分明的句點

千篇一律地，妳咀嚼淋上醬油的地瓜飯

不時，吐出歲月磨礪的想法

（又不是我自己要生作女兒身） 

暮色還印著晚霞的寫意

院子卻剩下模糊的身影，混合著餿水的味道

香蕉莖跟著意念一起攪拌、炊爛

圈子之內，豬正滋長

風過耳邊謳起想不通的道理

「女子終究是要潑出去的水

男孩可是要傳遞香火的」

（女兒就不是人啊！）

點香祝禱時妳可曾感到哀傷？

既便多年委縮著自己

妳的名字仍擠不上冰冷的石碑

（為什麼女兒會是外人？）

貓般溫馴地相信這一切都是為妳好的

卻越掉入謎底，步伐濃濁

在感情的鴻溝前，跨越無望

（女兒那一點像外人了！）

——2006年父女情懷新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