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春聯，自自冉冉

2017年元旦前夕，台北在開年之際發生的第一件大事，竟是總統府鬧了個笑話，府方公布蔡英文總統上任第一年印製的農曆新年春聯「自自冉冉，歡喜新春」，這副春聯帶頭四個字「自自冉冉」使社會大眾一陣愕然，大家都看不懂這四個字串成的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文學界有很大的批評聲浪，此事隨即引發了各界熱烈討論。

總統府宣稱這四個字取自台灣文學之父賴和，在1915年所創作的漢詩《乙卯元旦書懷》的頭兩句：「自自冉冉幸福身，歡歡喜喜過新春」，但台文館館長廖振富立即指證此副春聯是引用錯誤，引用賴和的詩應是「自自由由、歡喜新春」才對，他說：「自自冉冉，歡喜新春」這八個字並不對稱，不能當作春聯，只算是吉祥話而已，根據古典「律詩」的格律要求，上下句相同位置的字，平仄必須相反，此處「冉冉」是仄聲字，格律不對，如果是「由由」則是平聲，符合了平仄的聲韻，而且「自自由由」對「歡歡喜喜」十分工整順暢。作家張大春指總統府的春聯為無知，屈辱了先賢，這是繼「桃園國際機場賦」事件的另一樁顯示無文化之失禮事件。

根據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中，查無「自自冉冉」一詞，但可查到「冉冉」兩字有3種釋義，即是「緩慢行進的樣子」、「柔弱下垂的樣子」及「濃密迷漫的樣子」。總統府卻曲意解釋 :「冉冉」二字有逐漸上升、生機漸復、大地回春的意涵，為呈現國家漸進改革、穩健轉型的意象，選擇「自自冉冉」一詞，「也藉此祝福全體國人，整年為家事工作辛勞之餘，能夠自在歡喜，跟親愛的人團聚，過一個幸福好年」。可是，這說法顯然太牽強附會，因為單獨「冉冉」這兩個字的本身並不能解釋為「上升」的意思，「自自冉冉」實在是前所未見且語意不通的詞。

《賴和全集》總編輯林瑞明在事發後本來一直保持緘默，但眼看事態愈演愈烈，已成為熱門笑柄時，他終於打破沉默在其個人臉書Facebook寫下台灣俳句：「馮馬，馬馮皆是姓，京涼涼京水移動，馬涼當馮京。」來作為幽默回應，這俳句很神！典出於「錯把馮京當馬涼」，此語的故事是某考官在大堂唱名時，誤把「馮京」的名字看成「馬涼」，連呼「馬涼」數次皆無人答應，後來才知自己昏昧不察，大擺烏龍出了個洋相，一時傳為笑談。

《賴和全集》總編輯林瑞明得意門生楊翠副教授表示，應該是當初出版《賴和全集》時打字錯誤，把「自自由由」打成「自自冉冉」。她說「誰出版的書中，沒有一個、兩個錯字？」其實打錯字並不奇怪，怪是怪在國家教育研究院事後竟然想將錯就錯，公布將開會討論是否將「自自冉冉」列入辭典中。國教院主任秘書武曉霞表示，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是收錄一些歷史語言辭典，國教院會定期開會討論哪些新詞是否列入辭典中，除原本排定討論的詞語，也會根據社會狀況而納入討論，包括民眾提出的詞語建議等。討論是否增列新詞到辭典時，會考量這個詞是否很穩定存在和被使用，越穩定使用、使用越頻繁，被收錄機率就越高；另也會考量出處，被收錄到辭典後，就須載明出處，詞從哪出現也會影響是否被收錄。大家聽後不禁質疑，難不成「自自冉冉」的出處乃「總統春聯如是說」列為新詞之典吧？而「積非成是」可能是「穩定使用」的最佳註腳呢。

賴和一直以來是台灣社會尊崇為最具代表性的民族詩人，亦被譽為「台灣的魯迅」，他一生創作多是殖民地的抗議文學，主題有「舊社會習俗的敗壞」、「被屈辱的人民」、「弱者的奮鬥」等等…。他曾在文章中自述：「生於台地，不敢自忘為台人，心希同化，不敢自求。隨遇為安，以力作活，事所當事，行所當行，為自自由由幸福之身，作歡歡喜喜太平之民，如斯而已。」因此，賴和在《乙卯元旦書懷》詩中選用「自自由由」一詞，對他而言應是合情合理的，而「自自冉冉」一詞則是前所未見，在他那個時代來說此詞委實是太新潮了。賴和過世迄今已有七十餘年，他應也想不到在2017年的今天，竟因他當年寫的手稿字跡太潦草，被誤認了個錯字，而引發台灣社會一場如此大陣仗的熱鬧吧，我們亦由此可知，賴和的偉大果然是名不虛傳呢。

府方要知道硬拗下去反而詞窮理屈，惹來更多笑話，不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寫了個錯字沒有什麼稀奇的，說聲抱歉改了就是，難道認個錯就面子掛不住了嗎 ? 懂得臨崖勒馬、能屈能伸，更顯得處事有方，才是難能可貴，反正農曆新年還未到，春聯尚未發出，有足夠時間補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收回重印，或是加印正確版，兩版併存，那麼「自自冉冉」說不定成了「變體春聯」，好似「變體郵票」一般，為收藏家搶手的珍品，可能比正確版更是有價呢!　

                                                                  2017.01.07

●越南胡志明市徐永華賜詩 :  「糊糊塗塗除舊歲，渾渾噩噩迎新春」

●加拿大區國明來鴻並賜詩 : 寶芝姐，近日來都是收到「自自冉冉」的文章，引經據典的討論、批 評，甚至古籍甲骨金文的烏龜、王八都走出來證明是總統的無知，只 可惜總統府的解釋：「執迷不悟釋舊典，強詞奪理創新詞。」

只有您寫這篇文章最持平、中肯，指出實乃「手民之誤」，從前執字 排版，時有發生的事情，沒有什麼可恥，總比「留芳百世」的賀聯冉 冉在世上流傳。

●鳳凰城氣如虹箋注：很明顯，一定是由由，手稿潦草寫成相似冉冉而 已。

或者以前執字粒手民誤植，校對又疏忽所至。

而且，即使「自自冉冉，歡喜新春」，也不成春聯，完全不合對聯規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