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懷舊篇之六
     

● 被大馬海軍強拉出公海
 
    在柔佛州空置足球場的臨時難民營中，有當地紅月會的人員替我們登記入冊，發放帳棚糧食，又替大家注射防疫疫苗，一切看起來都很循序美滿。不過有些船民，攜帶有無線電收音機的，收聽到國際廣播的消息說:有些國家因境內難民越聚越多，正討論是否要把他們趕回公海去?⋯⋯這消息給大家帶來不安的感覺，但有些人樂觀的說，我們已經登記入冊，正享受難民的待遇，不會有問題的。有些人卻憂心忡忡，惶惶然不可終日！直到一個多月後的七月十六日⋯⋯。
 
    這天黃昏時分，有通知要大家收拾自己所有的東西，排隊登上一艘編號為VT-268的大木船，要送我們過島到正式的難民營去。可是當木船開出外海時，卻看見已經有另外四艘木船，一字排開等在那裡，每船之間都有繩索相連，領頭的赫然是一艘大軍艦！不幸的事果然發生了，我們五艘連環木船,要被馬來西亞的海軍軍艦，強拉出公海了！
 
    大軍艦拖著五艘連環木船，出到公海後，就一直作大幅度的轉圈子，而且越轉越快，好像要把木船拖拉到翻轉沉沒方休？這時，一位勇敢的女船民，不顧風高浪急，木船顛簸不定，雙手拿起船上的斧頭，冒險迎著風浪，奮力把拖拉的繩索砍斷。當時馬來西亞海軍還向著那位女船民開槍呢!拖拉的繩索被砍斷後，船工們趕緊合力掌舵，把木船遠離軍艦打圈子所引發的旋渦範圍，再校正方向，記憶中好像是朝著東南方前進。到底目的地是何方？我相信當時大家的腦海裡，還是一片渾沌，只是想早點遠離，那要把大家拖近死神的馬來西亞海軍大軍艦而已!
 
那為什麼我這麼清楚的記得，那天是七月十六日呢？是因為後來我獲得移民加拿大，與妻兒們團聚後，才知道那天是她們登陸加拿大的大日子。這兩個悲喜截然不同，但卻值得紀念的日子，我能忘記嗎？真是有人歡笑有人愁，人同命不同啊!
 
根據內人秀錦後來的憶述：她們當年乘搭的匯豐號鐵貨船到了香港外海，也被滯留了差不多一個月，才獲准登岸，送往深水埗難民營安置，那時是一九七八年聖誕節前後。過了一段時間，與在港的第三小舅健庵取得聯絡，後來並在港參加他的婚禮。
 
秀錦有十兄弟姊妹，男女各半，分開排行。她是大姊，上面還有一位大哥振東。她外家的家人，包括母親(阿姆)、大哥振東、二妹秀蘭、三妹秀蕙、四妹秀芬、么妹秀貞，都已經先後移民加拿大，所以她的申請，很快就被接納，于七九年七月十六日登陸加拿大。但是領頭出海的四弟茂堂,卻因為老二磐然的健康拖累,仍然滯留香港。至于么弟蔭庭，

早前已隨同未婚妻家人先行出海，後來也移民到了加拿大。不久，老四茂堂也來加了；老二磐然則因健康問題，被英國一家慈善機構接納去了英國。
 
隨後幾年，留加的妻姨小舅子們都先後在多倫多結了婚，跟著開枝散葉了呢!惟有大舅子振東一家、三小姨秀蕙夫婦，卻先後移居美國。而在港的三小舅健庵，也于稍後時移民洛杉磯。
 
補敘小記:
在上一篇末段,曾談過KG009/VT268的故事:住在溫哥華的女作家黃雋慧,告訴過我有關一位住在美國的Andy Luu 劉國發,上船當年只有九歲,今天有些情景還在腦海中浮現。他的父親,就是當年KG009木船安裝機器的技工照哥劉瑞照。照哥當年只送了四名子女阿蘭、阿明、阿英、阿發上船出海,他和照嫂仍留越南。(上一篇有一張勝哥出國子女船邊留影的圖片,勝哥就是照哥之誤)。最近聽說:他的幼子阿發會去看望他,不知他和照嫂是否已經移民出來了?他當年曾經豪氣萬丈的說過:如果我能夠出國,我一定要環遊世界,開開眼界,不枉此生!也不知他的這個願望,是否已經實現?祝福他了!                      (補記于2015.02.20烈治文山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