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愛齋詩話

 

1余嘗讀師者亞平之詩,一日三復,未知其諦。今朝復閱《說劍樓詩詞》,細品“狂來更上層樓去,欲賦東風第一枝”一聯。豁然知其旨意,原來師者亞平之詩無論短章佳什抑或長篇巨製,兼得一“狂”耳!

 

2近讀《孤竹詩詞》,得閱笑口常開之《詠荷》詩,詩曰:“一點嫣紅水上漂,芳香不用夏風搖。家廉也有常來客,飛來飛去賞荷嬌。”竊以為,當與宋人詠荷詩爭上下也。

 

3唐人有打油詩曰:“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比喻實在,形象逼真,大可與所謂正統之詩詞相媲美耳!比之今日應製應酬之詩,可謂優秀十倍也!

 

4近日於網上偶聞一言曰:“平水韻已與時代不符,當廢除之,換之以普通話聲韻。”眾知,平水韻乃中國古代作近體詩詞之標準參考韻書,於今亦大有裨益之處,且如今許多老、中、青詩詞作者皆以平水韻為準,可見其優點,知其生命力也。余主張平水韻、普通話聲韻並行不悖,分道揚鑣。此與中華詩詞所倡用韻標準不謀而合,可謂知己也!

 

5今人為詩,易犯孤平、三仄尾、三平尾也。孤平者如“長龍牽動京城日,奮力破冰可告成”(《九州詩詞》第52期);三仄尾者如“小住郭莊搞試點,良機一步越寒門”(《碣陽詩詞》第16期);三平尾者如“流水高山賡一曲,觀音岩畔嘉陵濱”(《重慶詩詞》20084期)。余以為,格律雖於當代漸成束縛,然欲繼承中華傳統詩詞之精華,必先知其格律然後而為之也。

 

6近讀《孤竹詩詞》,反復閱讀段志安《楊柳青莊園》詩,覺著有味。其中有句“鴨鵝浮綠水”,源自駱賓王《詠鵝》詩之“白毛浮綠水”也!

 

7近閱一詩刊,其中有頌十七大召開之詩曰:“金秋十月稻谷香,華夏九州凱歌揚。十七黨代開盛會,精英薈萃擬新綱。”此亦為詩?格律大亂,意境平平,且“華夏九州”意重,“十”字重,除押有七陽韻外別無他致,實在不敢恭維也!

   

8近體詩篇章法結構,元人總結為:“起、承、轉、合”,即開始、承上、轉折、收合也!余以為,今人為詩,不必過擬於古人,當以新章法融新思想也。況且古人諸多詩篇亦未遵守此法,如少陵《絕句》即是也。

 

9水至清則無魚,詩至深則不傳。自古不朽之詩皆為字句易懂而寓意深刻矣。今世已漸入數字化時代,作詩則更當求通俗易懂又不落於窠臼也!

 

10近作諸詩,多被中國金典詩刊、詩詞21世紀、潮流.漢詩、九頭鳥、河南青年詩人、原創詩詞歌賦等博客圈子加為精華,實在汗顏。余學詩不過三載,所作皆不可登大雅之堂,承蒙各圈子道友厚愛,以後當努力為之,定不負諸君厚意。

 

11詩家李木曰:“學詩有三境:寫詩似詩,填詞似詞,此為初學;入門後寫詩為詩,填詞為詞;得道後寫詩是詩,填詞是詞。”余以為,習詩當有四境:初學者,寫詩非詩,填詞非詞;入門者,寫詩似詩,填詞似詞;得道者,寫詩是詩,填詞是詞;元老名流者,寫詩填詞當為金典也!

 

12詠春復字詩詞,古來甚多,今人也偶有為之。其中山西民間《春字歌》曰:“春日春風動,春江春水流。春人飲春酒,春官鞭春牛。”無名氏《詠春》曰:“春水春池滿,春時春草生。春人飲春酒,穿鳥弄春聲。”兩首皆為詠春復字詩之佳作,然《詠春》人景交融,動靜相兼,順暢多變,意境超然,略勝《春字歌》也。

 

13詩非標語口號,亦非流言蜚語。詩當融入自然,感悟社會,貼近生活,關注民生國計。以小見大,以少總多,以真亂假,出奇制勝乃為詩之高妙之道也。古往今來,大凡精品力作,莫不如此。

 

14古人云:人品決定詩品,此言不匪。當今為詩者,個別所謂之“詩人”品行不正,詩情肮髒,以詩賺錢,以詩求榮,真可謂“詩有邪”也!吾觀乎古往今來,凡成功詩人者,人品皆為其詩之關要也!

 

15近日於《貴州詩詞》(總260期)閱得一絕,名曰《七絕.利劍直擊歌》,其中有句云:“利劍擊濁豈枉然?”除韻腳外六字皆仄,且未標注新舊韻,編輯疏忽抑或是作者之誤,不得而知也!

 

16閱讀甘肅詩人申焱《流浪人新風雅詩詞選》,其中《詩憤》有句曰:“若有才情先入會,欲求發表再交錢。明星大腕‘自留地’,騷客文人‘責任田’”。可謂共鳴也,綜觀當下詩壇,莫不為錢所累,有錢能使“詩”推磨,不知猴年馬月乃可改觀耳!

 

17今人認為:詩當作易讀易懂之詩,不宜用典。余以為,易讀易懂固然重要,然用典亦自有好處,增其內涵,廣其寬度,闊其深度,避其直率,強其藝術,啟其讀者是也。故準確、精當、不著一字地用典,大善也!

 

18當今,或稱名流元老者,或是初學入門者,皆曰:“作詩詞,當有時代氣息”。時代氣息源於何處,重大政治題材固然十足,然尋常生活小事亦大有可觀。若能以尋常生活小事入題,引時代之大潮,得人生之真諦,可謂精品也。誠如上海詩家楊逸明先生曰:“尋常作料奇滋味,得此功夫格自高”。

 

19化用或借用前人詩句,須不露痕跡,新意迭出。中華詩詞論壇燕趙風骨之斑竹張自發先生曾有“春蠶到死絲方盡,絲未盡時死亦難”句,即化用唐代義山《錦瑟》中“春蠶”句,殊覺新意過之,可謂妙用。吾詩《五律.晨步學院即興》有“一米陽光下,喜逢康健身”句,即借用著名作家鄧雲鄉先生“莫負湖山約,喜逢康健身”句,雖未翻出新意,然心嚮往之。

 

20吾集中有關於5.12汶川地震之詩曰:“家國因之淚如線,山川故此苦連聲”。有人曾批其中“淚如線”三字平仄不諧。余莞爾答曰:此乃五七言近體詩之特定格式也,即五言第三四字,七言第五六字之平仄位置可以互換,此格古人詩句比比皆是,不再贅述;不過此時五言第一字,七言第三字則必須為平。

 

21近日於網上得讀一詞《如夢令.詩壇怪狀》曰:“漢語拼音頒布,青壯脫盲億數。瞠目看詩壇,舊韻依然踱步。何故,何故,耆宿把持綱目”。余欲問其出此言何故?新舊韻並行不悖,當今依平水韻為詩者不可計數,可謂後浪推前浪,怎言“耆宿把持綱目”?余以為,欲承中華傳統詩詞之精華,不得不行舊韻;欲應時代發展之需要,不得不行普通話聲韻。

 

22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做新民”《大學》。作詩亦當如此,必須每日翻新,每詩翻新。所謂“新”乃思想新、章法新、韻味新,以新章法融入新思想必出新韻味也!

 

23邛崍詩人王聰《登青城口占》詩曰:“杖舞高寒處,笑談天地寬。雲中紅葉落,知有更高山。”言簡意賅,韻味無窮,可謂神來之筆也。詩翁周明揚先生評之曰:切入點高;造境奇特;富有哲理。余以為,當還有胸懷闊達,情志高遠之意。

 

24宋人劉貢甫《中山詩話》曰:“詩應以意為主,文詞次之,或意深義高,雖文詞平易,自是奇作”。余學詩以來,力求平實易懂,發人深省,雖得名家教授,同仁激勵,然功力有限,至今逾三載亦未知其要旨耳!近日偶讀一詩曰:“挖心剖腹把皮扒,桶裡青蛙拼命爬。稚子一旁惶惑語:可憐蝌蚪要媽媽”(張忠海《憐蛙》)。情景逼真,讀之心顫;理在言外,言簡意賅,實乃奇作也!

 

25 “詩與人合一,人外無詩,詩外無人”(龔自珍《書湯海秋詩集後》)。古之能稱之者不可勝數,今之劉征、丁芒、劉章可勝之,次則松林、軼青、從龍、厚示、亞平、星漢、逸明、金亭、東遨、新河、迎建、力夫、第銳諸家免可列之。

 

26近讀《貴州詩詞》總260期,得閱詩家余君光榮一絕,名曰《七絕.喜迎奧運(舊聲韻)》,詩曰:“文明古國著人寰,今煥青春普世歡。力本和諧儔四海,誠心悅色事公關。”其中“歡”屬上平聲十四寒韻,“寰”“關”屬上平聲十五刪韻,既標注舊聲韻,絕句中當盡量不參鄰韻為好!若改“普世歡”為“耀五環”,不知余君光榮以為然否?

 

27 “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二句三年得,一吟淚雙流。”好詩不可不改,宋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句,其中“綠”字即反復修改,用“到”“遍”“上”皆不如“綠”字好。然吾以為,反復修改亦未必全出好詩,作詩當點到為止,不可羅嗦纏繞。故真詩貴在改亦不可多改!

 

28凡古今精品大作,結語皆為重要之處。古人云:景語作結優於情語作結,情語作結復優於議論語作結。余甚推之,議論語乏而無味,情語有味無韻,唯景語情景交融,韻味無窮。

 

29明“前七子”首領李夢陽曾曰:“詩何嘗無理,若專作理語,何不作文而詩為邪?”余亦推之,今人作詩若主性情,兼得天地自然之音,自是佳作。詩家王亞平君之說劍樓歌行多為此中佳構也!

 

30情人眼裡出西施,情人眼裡亦出好詩。去歲暑假,余與女友別離,曾作思念詞九首,其《鳳凰台上憶吹簫.思念》曰:“連續通宵,無眠今夜,凝眸總憶伊家。那手中杯子,以酒當茶。多少親親呼喚,和腸斷、都付流霞。推窗戶,明明月色,欲照衰葩。  哈哈!一番苦笑,千萬疊情箋,塞滿牆旮。問晉寧何處?雲海浮槎。縷縷愁絲似箭,穿眉路、鬢上傾斜。佳期盼,經常夢中,淚在開花。”即為情人眉間心上之詩也,雖未達好詩之境界,然自以為是也!

 

31古人或今人作詩,有剝他人詩句者,有集他人詩句者,有借他人詩句者。三者若能翻出新意,亦不失為一種手法。然若詠同一事物,萬不可剝、集、借他人已詠之詩句,“記得舊句子,便成新文章”於作詩絲毫無益。詩短小而貴精煉,精煉而貴深刻,若不能出新,一味堆砌舊句子,則不打自敗也!

 

32苦吟者未必出精品,然精品必出自苦吟者。當代詩人劉章可謂“苦吟翁”也,“三年二句得,今日又何人?”與唐之賈島“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可謂雙璧!余以為,今有“劉章體”誠如古之有郊寒島瘦也。

 

33近讀《碣陽詩詞》(總第15期)之緬懷紀頌,見某詩人《懷念領袖毛澤東》,其中尾聯曰:“天安門上華燈亮,江山旗漫東方紅”三平尾是也。《懷念總理周恩來》首聯曰:“鞠躬盡瘁口碑詩,為國為民重擔承”韻不協也!頸聯曰:“惡魔粉碎江山秀,黑霧掃除日月明”孤平是也。余以為,暫不論其詩思想藝術如何?單單平仄韻律已然不諧,是謂詩詞耶?

 

34有人於網上問吾曰:“爾初學詩時,好為女郎詩,兒女情十足;如今為詩,多帶風雲之氣,何也?”余笑而答曰:“郭紹虞先生曾曰‘詩貴相題而作,不可拘以一律’,作兒女情抑或風雲氣蓋以詩題而定,不因風格亂之。古今大詩人者,皆不以一種風格而貫始終也!”

 

35宋人蔣勝欲《虞美人》詞曰:“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其生平浩瀚之事業括於五十六字之中,其酸甜苦辣、悲歡離合亦畢見於淅瀝雨聲之中,可謂獨到也。余雖未有浩瀚之事業,然已將平生所悟括於“處世為人兩不誤,一生正氣作詩人”十四字之中,吾之最大苦惱亦畢見於《五古.學費催交又聞貸款縹緲感賦》之十二韻也!

 

36古語云:“言為心聲。”所謂“言”即實言。言行相符者眾也,古之靈均、五柳、少陵、東坡、放翁,近之定庵、公度、靜安即是也;而言行相違者亦不乏其人,古之安仁、微之,近之精衛、孝胥即是也。當代詩人,因受金錢權勢之引誘,言行相違者眾多。余以為,欲出經久不衰之精品,當“心畫心聲”矣。

 

37“詩界革命”之旗幟黃公度《人境廬詩草自序》云:“詩之外有事,詩之中有人。”余以為,吾之恩師王亞平教授之詩詞則當之無愧也!自《八聲甘州.白楊》至《黃公度先生謝世百年讀〈人境廬詩草〉愴然作歌寄怡然兄香江》皆為詩外有事詩中有人之偉作也!不知恩師以為然否?

 

38或曰:中華古典詩詞“自古至今,而其變極盡矣”(黃遵憲語),再繼實在為難。殊不知,“詩固無古今也’,新舊相親,雙管齊下已成定式,論詩者當不宜從詩之新舊體式以定優良中差也。詩翁劉章、詩俠亞平及諸多網絡寫手乃此中砥柱也,余自學詩始即嚮往之,惜至今未就,憾也!

 

39今之世界,國際交往越加深廣。古詩抑或新詩,已然不為一國一人所有,中華詩詞已逾千年,其生命力可想而之。故今人為詩,當盡量接軌於國際,緊跟於時代,切勿頑固不化,互相排斥。誠如近代黃公度所言:“吟到中華以外天”!

 

40今讀晉籍女詩人宋玉萍之《梅心集》,感觸頗深。今日詩壇不乏女詩人,然有玉萍詩家如此學詩之意志且於三載內出版大集者寡也;玉萍詩家詩質天生,詩志堅強,詩料豐富,實乃女界中青年詩詞之領軍人物。假以時日,突起於詩詞之巔,信不誣也!

 

41《滄浪詩話》云:“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靳榮潘《吳詩集覽》亦云:“史筆詩情,兩擅其妙。”余以為,於歌行,古之詩人能達此境者不勝枚舉,李杜即是也。今之霍翁松林《唐音閣吟稿》已入此境,王君亞平《說劍樓歌行》亦漸入也!

 

42余於近日應和湖北石首詩家袁江本《六十初度》,其中有句:“拈來宇宙之中物,吟到神州以外天。”先生評此為神來之筆,實在過譽也。余以為,所謂神來之筆乃是平時苦煉與結累之結晶,情氣相貫,情顯而氣隱,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即思無邪矣。此二句雖是信手拈來,卻與神來之筆差之千里,吾自知也!

 

43近讀湖北石首袁江本詩家《江流拾浪》,受益頗深。先生詩起於景、發於心、重於情,言為心聲,“情動而言形,理發而文見”,真得白居易“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之精髓也。誠如著名詩人熊鑒評之曰:“情作中心景作陪,好詩源自世間來。一歌一哭皆天籟,不必勞思亂剪裁。”

 

44偶讀師者王亞平之《當代詩詞研究》,其中《說專工》一文頗覺有味。師曰:“詩之專工約有三端,一曰品格,一曰題材,一曰體式。”余以為,詩之專工另有一端曰:詩性。即詩之格,詩之髓也,亦可為詩之韻味也!今之詩人作詩多有題材而無品格,多有體式而無詩性也,吾雖亦屬此列,然正力圖改進之。

 

45古今詩人,凡獨辟蹊徑,獨樹一幟者,無不專工一體。古之少伯、青蓮、牧之工七絕,義山工七律,退之工七古,摩詰工五絕,柳州工五古,閬仙工五律,可謂比比皆是。今之專工一體者鮮有聞,丁芒工曲,亞平工歌行。余雖未達專工,然心嚮往於律詞之上有所突破也!

 

46時下作諷刺詩者不勝枚舉,曰:“諷刺詩詞易寫且工。”大小詩詞刊物皆有諷刺詩一欄,或激濁揚清,或針砭時弊,或借古寓今,可謂獨樹一幟。然余以為,諷刺詩詞易寫未必易工,諷刺亦當出新,見情;幽默不乏正義,真情更加梗直。如溫祥《過鬼城》詩曰:“魂縈夢繞憶豐都,悅目人間地府圖。餓鬼邪神穿一褲,領銜掛帥肅貪污。”

 

47近日讀到一詞《沁園春•獻禮十七大》(《雅海》總第28期),其上片曰:“金菊綻放,眾迎盛會,瑞象萬千。看今朝大地,遍野花艷,群英薈萃,水笑山歡;文昌武茂,神州共慶,萬里春風新篇。十七大,英名策宏略,光照山川。”此詞多處平仄不協,且“萬里春風新篇”處少一字耳!下片依然平仄混亂,且有失律處。問曰:如此之作亦能發表乎?沁園春乃雙調,一百十四字,前段四平韻,後段五平韻,前段四、五、六、七句,後段三、四、五、六句,多作對偶。

 

48近日有詩友問吾,七言絕句或律詩中,平仄仄平仄仄平可算犯孤平?余三思而答曰:此式雖有兩平聲字。然於唐人看來,仍屬孤平,因唐人多以雙音節第二字字音為準。不過於今天,可視情況而定,有時因意境而犯孤平者亦可,不必過於拘束。盡量遵守其格律而適當化出佳境者,善也!

 

49太白有詩曰:“開簾見新月,即便下階拜。細語人不聞,北風吹裙帶。”意境雖好,詩味太薄,實不能稱之佳作,故名人不一定出名詩也。今人為詩,自當慎重;尤其名家,萬不可隨便出手,教他人不好評判!

 

50顧羨季《駝庵詩話》云:“放翁蓋以七言絕句最好。放翁以後之詩人,不管其晚年成就何如,其早年學詩初一下手時必受放翁影響。”信不誣也。余初學詩時喜好七絕,亦獨尊放翁。而今三載有餘,於七絕之體毫無建樹,然於律詞之間略知一二,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

 

51近日於《陝西詩詞界》讀得一詩曰:“玉龍殘甲蓋天飛,窈窕江山一夜肥。除盡浮塵污濁氣,唯留清肅一色輝。落泥不染冰心在,對天捧出一片白。狐群鼠類知何處,爽人豪氣蕩心扉。”乍看此詩覺著有味,細閱之才恍悟。“一”字重複有三,“天”、“氣”、“心”各重複有二;且“白”[十一陌韻]與“飛”、“肥”、“輝”、“扉”[五微韻]同押顯然不協。此乃名家風韻,實在不敢恭維?古體稱不上,況近體乎。

 

52吾十分贊同說劍樓詩俠亞平之說:“詩雖有體式(新體與舊體)之分,而並無實質(詩心與詩美)之別,故論詩者不宜以體式定優劣。”此言何其中肯,余觀乎當下詩壇,作新詩者狠批作舊詩者,作舊詩者亦偶批作新詩者,此乃中國詩壇之不幸矣!余以為,舊體乃新體發展之基礎,新體乃舊體發展之必然,新舊體當並重兼攻,共榮互補,相親不輕,並行不悖。如此,中國詩壇大有可望也!

 

53楊誠齋曰:“從來天分低拙之人好談格調,而不解風趣。何也?格調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風趣專寫性靈,非天才不辦。”余以為,當今詩壇不盡如是也!天分低拙者亦重性靈,天生大才者亦重格調。談格調抑或抒性靈,乃因個人生活習慣、人生處境各異而定,非關天分也!

 

54少陵自述曰:“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余觀乎今日詩壇,讀書破萬卷者寡也,下筆如有神者更是鳳毛麟角也。丁芒、松林、從龍等泰斗可居之,亞平、星漢、迎建等中青年詩家可次列之。余雖年小,然無時不以讀書為本也,有生之年必能破書萬卷,下筆如神。

 

55詩人星漢《遊盧溝橋感賦》曰:“石獅依舊對蒼茫,親見八年烽火狂。此地夕陽西下後,朝朝帶血起扶桑。”真乃當代難得之好詩。詩當有創新,萬不可拘泥古人,亦不可模仿他人。余作詩雖經常拈古人字句,用古人格調,然力求創新一直乃吾之旨趣矣。諸如“宜人風有味,暢意鳥相親。”“玩水魚皆樂,納涼風作媒。”乃吾創新之果也!

 

56近讀湖南詩家歐陽梅先《逸興三首》其三曰:“雲淡風輕月色開,小園香徑漫徘徊。花枝搖曳思潮湧,暗把詩章細剪裁。”其中“小園香徑漫徘徊”乃從宋人宴同叔“小園香徑獨徘徊”化出也。余以為,此句嵌入七絕未免有些軟弱,且只易一字,未見創新,故作詩於此法實在不可取也!

 

57 “有讀書而不能詩者,未有能詩而不讀書者。”綜觀古今詩壇巨匠,無一不是讀破萬卷者。“詩篇雖小技,其源本經史。必也萬卷儲,始能供驅使。”故書乃詩之母也,欲作詩必先讀書,且須多讀經史。余學詩三載,深諳此理!

 

58漢有賦、唐有詩、宋有詞、元有曲、明清有小說,皆一代有一代之招牌也。而當今,初以為是大繁榮,無論詩、文、小說皆迅速發展,陽光一片。殊不知,繁榮背後卻是大蕭條,金錢已成為文學繁榮之根本要素,無論詩文非金錢不能創造,非金錢不能閱讀。當今文壇狀況實非吾輩無名小卒一二言可道清也!

 

59李維禎曰:“臭腐可為神奇,神奇亦可為朽腐,存乎其人何如耳。”此言甚美,於前人或他人寫盡寫濫之題材中翻出新意者,是為神奇,當今詩壇已是鳳毛麟角;自運新法於新事物、新題材中不能出新者,是為腐朽,當今詩壇不乏其人。無論神奇抑或是腐朽,蓋因詩人之氣質、性格而定也。

 

60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皆豁達自在之語也。熊君少華《自題書畫集》曰:“筆墨場中是我鄉,一生苦樂此間藏。自能得意隨心處,哪管他人論短長。”如出一轍也!余以為,他人言語,好則聽,壞則棄,所謂去其糟粕,取其精華,作詩亦當如此!

 

61近日於《雅海》報總第29期讀到《七律•和馬九章友》一詩曰:“筆走神交竹詠松,雄心展翅與君同。為國少壯呈剛強,歷盡滄桑碩果豐。翰墨情牽苦探索,志存宏願喜心胸。古稀欲望千錘煉,國粹弘揚攀秀峰。”應制詩而已,中二聯顯然不對仗,且頷聯失律。此亦能發表且出版乎?作者其他詩作吾不敢妄說,然此詩實乃詩之下下作也!

 

62用好雙聲疊韻可增強詩之美,尤可提高詩之音樂美也。古之樂天“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今之陸銘桂詩家《西江月•海門吊古》“颯颯凄風生閣,洶洶駭浪吞舟。……滾滾北埃南卷,沉沉西照東流。”皆得雙聲疊韻之助也!然若用不好,則弄壞詩體,詩之美亦蕩然無存。故雙聲疊韻不可恣意妄為,斷不可迷信、吹捧,當率意而為,信手拈之。

 

63偶讀《九頭鳥》(2008年第二期)雜誌,其中有三絕句,名曰《絕句•詠雪三題》。若作近體絕句解,則其一“世嫌凜冽原可哀”句失律,其三“無色無香去無痕”句失律。若作古體絕句解,三絕句皆可。故詩題宜標明古絕抑或七絕,因絕句有近體與古體之分。當今為詩者,應忌古近體、新舊韻混用也!

 

64近日於河北《孔雀台》(2008年第二期)雜誌讀得吾之忘年交齊建爭詩家《眾志成城抗震災》一詩曰:“地震惡魔蕩汶川,一方有難四方援。親民總理身垂範,眾志成城定勝天。”其情其理,其志其意,於中可見。然首句孤平,大壞詩之美也;次句改為“一方有難八方援”或好?不知齊建爭伯父以為然否?

 

65余昔日作有一詩《五律•詠紅河學院》曰:“南僵星斗泛,夔府煥然新。接軌五洲地,成名九域春。裡仁驚日月,明德照乾坤。載物鵬程遠,精英集萬人。”此詩已發《九寨溝詩刊》第二期,近日發於蒙自《紅地角》,編輯將其中“煥然”改為“柳色”、將末句改為“盛德濟蒼生”,改後其情理或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然其平仄顯然不協也。當今為詩者,雖不宜盡遵古人格律,然其中明顯失律之處當力圖避免,如此詩之形式美盡出也。

 

66昌黎詩家純堂先生有《五律•登五峰山懷李大釗同志》一詩,其中頸聯曰:“黃鸝鳴翠谷,清喚大釗魂”。意趣高深,情感壯烈;托物寓意,借物抒情,以黃鸝之口喚名人之魂,手法、思想可謂獨到。不過此聯亦有瑕疵,其處於詩中頸聯位置,未曾對仗,對詩之整體美構成莫大威脅,實不該也!

 

67 “白髮六旬業輝煌,成才子女志異鄉。晚霞燦爛花紅艷,富貴雙全世流芳。”近日於某報讀得此詩,除“煌”、“鄉”、“芳”同押下平聲[七陽]韻外,別無他致。此乃漸近古稀之老詩人所作,實在不敢恭維。若為詩者皆取此法,則中華詩詞之前景令人擔憂十分也!

 

68昨日於網上與友談詩,友問曰:“古體詩可有平仄?”余慎而答曰:“古體詩於平仄未有任何管制,絕對自由,不拘平仄、不拘拈對乃古體詩之重要特點之一。”又問曰:“古體詩可講對仗?”余曰:“古體詩之對仗極端自由,毫無約束,同字可對,平仄亦不作任何要求。”古體詩與近體詩區別甚大,君可查相關資料自行探討或請教名師,余略知其一二斷不夠教授與爾也!

 

69破曉晨讀,於《雅海》報總第二十七期讀得河北某作家《清朝》詩曰:“萬里江山第一關,無恥吳賊投敵頑。大明疆土易失去,大清穩坐三百年。”首句大起,奪人心魄;海關第一,使人肅敬。然次句稱吳三桂為賊似有失偏頗矣,且律亦不協。後二句不僅於史不符,更是落入口水話之類也,“大明疆土易失去”並非三桂一人所致,大清三百年亦並非“穩坐”也。余以為,此類詩句乃逢場作戲之作,真詩人者率不可為。

 

70粵籍詩人陳少平有詩《本科畢業有作》曰:“讀了專科讀本科,六年墜落尼連河。而今歇腳尋收獲,兩本紅皮不較多。”余以為,此詩在語言上雖略欠精煉,結構稍欠工整,然其思想、寓意之高深,令人折服。揭示今之大學生專為“兩本紅皮”而讀書,可謂一針見血。故詩不在華美,而在深刻也,為詩者當取此道!

 

71某日,於《江海文藝•東北版》讀得一女詩人之古體詩五首,其《七絕•落日流雲觀景》曰:“燕凝夜紫驚天色,玉龍燭目映金麟。九州中流行太易,三山廓落卿雲心。”此為“七絕”乎?無論新舊韻皆不協也。其《七律•狂歌一醉》亦是如此,平仄不合,韻律錯雜。其中“萋”“唧”“輝”“侯”“天”同作韻尾,不知遵循何部韻書矣。此乃訪美學者之詩,實在有失中華傳統詩詞之顏面也!

 

72近日讀得某詩人《滿江紅•奧運聖火登珠峰》詞曰:“珠峰萬年,今喜迎奧運聖火。看華夏,群情激奮,其中有我。登山英雄展碩果,錦繡中華鑄祥和。憑心論喜樂中國年,信心足。   慶奧運,舉聖火;舞祥雲,享康樂。爭國威氣順,豪情盡裸。展未來國人清醒,興中華四海巨擘。中國龍東方站起來,誰不服?”《滿江紅》有仄韻平韻兩體,雙調,九十三字。仄韻體以押入聲為宜;前後段中七字兩句多作對偶。綜觀此詞,平仄不諧,韻律失調,且詞中句子多有重複,疑為堆砌之辭也。詞有詞韻,萬不可將其自由化,如自由體新詩一般草率而為,今之為詩者當力忌之。

 

73隨園老人袁枚曰:“人老莫作詩。”余以為,人老未必不能出好詩,古之愛國詩人陸游,其謝世前之《示兒》詩即成傳世佳作,家喻戶曉。今之老前輩李銳,其《做詩先做人》曰:“要做詩人先做人,精神獨立自由民。關懷莫過善同惡,筆下求真美醜分。”即為膾炙人口之作。故,“人老莫作詩”太過絕對,於時代似有不符,宜具體析之。正如宋代書法家米芾所言:“老來情味向詩偏”。

 

74某曰:“律詩,乃嚴謹高雅之體,多用文言和典故。”余以為,此言於當代似有不妥,律詩固然嚴謹高雅,多用文言,然不宜多用典故,尤其不宜多用生僻之典也。作詩當言簡意賅而寓意深刻,嚴謹高雅而韻味無窮。即使用典宜當活用之,翻出新意,嚼出新味。

 

75近日於《花果山詩詞》讀得詩家趙開亞之《花果山花月吟》,其中第三聯曰:“花傍洞邊君子竹,月明林下美人松。”與明初高啟:“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如出一轍也。高啟寫人非物,趙君寫物非人,“月明林下美人松”雖易一字而新意全出,此乃化用成功之典型也。

 

76商界詩人金也度,其詩新穎峻拔,自然清脆,“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其近作《七律•歐洲紀行九首》更是上乘之作,融異域風情於中華傳統詩詞之中,且能“自圓其說”,不著痕跡,實乃一般詩人難為也!然其中個別句子亦有待商榷,譬如“華夏信能變天地”,似乎於平仄格律不妥,改為“華夏信能天地變”或好,不知也度君以為然否?

 

77司空圖《與王駕評論詩書》曰:“五言所得長於思與境偕,乃詩家之所尚者。”此言不匪,“思與境偕”於新舊體抑或其它形式之詩歌創作皆適用也,其與“物與神遊”略同。說劍樓詩俠亞平先生有詩曰:“一紙淋漓墨,騰飛萬里霞。夜深聞劍吼,破壁走龍蛇。”余以為,寥寥二十字,不僅豪氣縱橫,且思想與境界更是超群矣,真乃五言之佳作也。

 

78余曾受商界詩人金也度先生資助,其恩難報,其意難酬,爰作詩一首以謝曰:“得君資助展欣顏,學費三千苦已刪。暢望山川謀四海,立言皮骨動江關。丹心寸寸誰能寫,吾道悠悠志可攀。萬里詩河金也度,恩風惠雨潤塵寰。”詩意雖拙,其情可現。也度君回和曰:“人生難得幾歡顏,煩惱三千苦未刪。莫道囊中羞數載,皆因人上過重關。世間腸肚猶應斷,天下河山那可攀。且喜有緣往來客,不曾著意潤塵寰。”人如其詩,詩如其人,見其詩知其人格魅力也!

 

79陝西詩翁蘇廣洲老嘗曰:“詩紀直、畏直,過分淺露,就會淡而不遠,缺乏詩味。”確然,詩者,可以興、觀、群、怨也。當今為詩者,宜作“言有盡而意無窮”之詩,諸如應制詩、酬唱詩斷不可隨意而為,亦應盡量少為。詩當雅俗共賞,神形具備,情愛兼顧;立足現實,源自生活,虛構而實在,龐大而精致,“於無聲處聽驚雷”。如此,當為不朽之詩也!

 

80毛澤東曰:“寫詩只能一年一年的發展,寫詩不能每人都寫,要有詩意才能寫詩。”誠然,詩乃慢性發展之事物,詩乃循序漸進之過程,萬不可“大躍進”、“盲目跟風”、“睜著眼睛說瞎話”。要有詩意乃作詩,詩意為何?余以為,詩意乃詩人對生活,對世間一草一木、一舉一動之無微不至之審度也。未有詩意不宜作詩,理所當然矣。

 

81近日於網上偶見“新國風”一概念,初未解,仔細揣摩乃知為一詩歌流派,其代表人物為趙缺、宴如也、殊同、子同車等。“新國風”以平民身份與立場提倡“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采用凝練之語言,流轉之韻律,達到實事求是,曉暢易懂,內涵深厚之藝術效果;開一代新風,可與古之新樂府媲美也。

 

82“絕句者,詩之輕騎也。務以簡馭繁,舉重若輕,邏輯嚴謹,筆力遒勁,方能為之。”誠然,五言絕句廿字,七言絕句亦不過廿八字,若想駕馭,實在不易。太白形神畢備,呼之欲出,如高山流水,直瀉而下;少陵情真意摯,抑郁深沉,似長江萬里,蜿蜒而行。唐人絕句精華,千秋不衰,已成定格。今人能為絕句者夥也,然能出精品者寡也,故為絕句者必有別才也。

 

83近日與詩友網上談詩,論及律詩首句入韻、首聯對仗之體式。某曰:“律詩只須中二聯對仗即可,首句入韻隨便,首聯對仗亦不定”。又曰:“五律首句入韻、首聯對仗者較多,七律較少”。真乃方家之論矣,古之律詩首句入韻、首聯對仗者亦不乏也,譬如子昂、少陵集中可見諸多也。余觀古今詩人之律詩,數首句入韻、首聯未對仗者居多,余之拙作亦如此。

 

84上世紀末,一首小詩於大陸風靡一時,《詩》曰:“詩/越寫越短/是詩人的才幹///越寫越長/是讀者的災難。”可謂精悍,真乃小詩之瑰寶,此乃現代微型詩之源也。古詩中亦有微型詩,五七言絕句則是矣。小題大作,無中生有,此乃古之絕句,今之微型詩共有之特性也。今之為詩者或可重視?

 

85“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詩不在濫,有精品則名;詩人不在多,有大家則靈。精品猶如高山流水,直瀉而下,永不衰竭;大家即是中流砥柱,古往今來,如龍似仙。

 

86當代詩人龐華提出“詩之五在”曰:詩在微處;詩在輕處;詩在淡處;詩在缺處;詩在笑處,其中“詩在笑處”最難達到。余以為頗有道理,尤以詩在笑處最佳。“笑”即興也,興之所至,其情必真,其意自現。

 

87近讀得一絕曰:“夜賞維多利亞港,彩燈萬盞水中花。人間天上霓虹燦,不夜城中人倍忙。”余以為,其中“倍”字似乎不妥,當為“備”字。“倍”乃加倍之意;然“備”乃極盡、極致之意。不夜城中之人當是極其忙碌,故用“備”字更好。

 

88前賢曾曰:“作詩,不可以無我。”“我”乃詩之內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