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逃離 2021.2.26

 

1978年幽明森林工地上,閒著沒事,坐在醫療舍門口彈起一首世界著名歌曲「白鴿」,剛彈得一半就被副縣委斥罵,說怎可以彈這些墮落黃色歌曲,我發怒回駁他懂不懂這是什麼歌曲麼?我向他說這是西班牙愛情歌曲,連蘇聯(現是俄羅斯)的斯大林也在彈在唱,我對他瞪眼然後說「你們啊!要展示是一個有文化、有見識的幹部,不要這麼落後」。我不知從哪來勇氣竟然敢跟這些人頂嘴?想著想著就聳聳肩收起吉他返回我房間去,他聽到我回氣話就靜下來。

 

於竹椅子上深思研究,為何他們對我這麼忌諱呢?也許因我的級別層次比他高一級,儘管在這裡我只是一個醫療站站長,但是我是市級特派下來的人員,而他們只不過是縣級人物,難免對我有點忌諱。不過做人要懂謙虛和互敬才能融洽,你敬我三分我回敬一丈,想到這裡,就收起了吉他往那自己親手製造的白千層床位上躺,然而,頭腦總毫無意識地胡思亂想。

 

突然外面有人喊叫我的名字,出去看原來家人寄來一封信,好高興喔!拆開信看到信中夾著一張十塊越盾,頓時愣住,辛酸感覺油然而生。急忙打開信閱讀,內容除了一些叮嚀和慰問外,有一句特別醒眼:「西貢大亂,有機會就走吧!」茫然若失,也許應該去,但去哪裡呢?覺得這封信不能留,取出打火機點燃並燒掉這封信,以燒著的火苗點燃了口中的菸,待已成灰燼後就到舍外田野看一看。

 

這裡三面臨海,一面是大河,應是越南最南端的地方,沒有扎實的陸地,都是一望無盡的白千層樹,以及高過人頭的蘆葦,所謂路地均是從沼澤挖掘起的泥濘,然後填滿成一條一條路供人行走、或填滿至凸起一大面積土地當屋基,每間房子的隔壁均是一個約有2米半徑寬的水坑,我剛來時曾不小心跌落此坑,好狼狽不堪,弄得一身臭泥。有的沒法挖就打樁把木板架上去當路,但是潮漲依樣被淹沒,到處都是渠、涌和河。來到這裡若要偷跑真的不是簡單的事,除非用船,然而起動船時,船的聲音即驚動所有人,好難啊!

 

找一塊比較乾淨的土地坐下,點燃一條菸,猛吸一口又狠狠吐出,想著父母在家沒人照顧,眼神模糊起來。來這裡真的苦了父母也苦了自身。當醫師是我的理想但來這鬼地方根本就不是我所要的,難道此身永埋沒於此?心決定要離開這叫天天不應的地方,並且不會再回來,回想我走了那幾個護士怎麼辦?難為了她們,但顧不了那麼多了,想著想著,腦中亮起了綠燈,覺得必須要試一試才作打算。

 

翌日,編造回西貢組辦婚禮為由寫了請假信函和預支工資函遞上當地縣委主席,好幸運, 縣委主席毫無疑問簽名允准,但說這幾天沒船出差給我搭方便,要自己找船。當晚就收拾細軟,把一些重要的東西盡量壓縮進一行李,留下一些不重要用來遮眼的東西並好好擺佈,當一切搞定後才想起船的事,船啊!去哪裡找你呢?暫且放過一邊。心想必須要走到隔壁女護士房交代她們一下,我一進門還沒交代什麼她們反過來要我回來時幫買這買那,一時吱吱喳喳弄得頭昏腦脹忘掉向她們交代事情。只有女護士長兼副站長一直默默不語,待一切平靜下來後就悄悄問我會回來麼?遲疑了幾秒鐘後,為了令她安心我強調肯定會回來,順便問她須要買什麼嘛?她輕輕地說:「我等你一朵玫瑰花……」,不懂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允諾回來時送她一朵玫瑰花,沒時間去遐想什麼意義就向她們揮手告別。

 

轉身走出她們的房間,遇見了一位來這墾荒的農民,跟他打招呼後就天南地北地談了起來,在閒聊中得知他明凌晨四點有事要去第十一渠道渡口,即刻跟他說讓我搭個方便,他答應並約定開船到此農場驛站接我。好令人興奮的訊息,總覺得我這人是貴人身,去到哪裡都有人幫助。

 

那晚很難入眠,故凌晨三點就起床整理行囊出發。除了背包還攜帶著吉他趕緊上路惟恐半途變卦就沒法回家。一路上專選泥濘路走免打擾農場裡的人,不知只一公里遠的驛站,今晚怎麼走這麼久,匪夷所思?終於也到了農場驛站,找地方坐下等那農民順點燃一條菸。

 

夜幕那麼深邃至無聊,蚊子卻越來越熱鬧,即使河風呼呼而牠們好像借風勢越圍越多,我也不甘落後雙手跟著牠們而起舞,啪!啪!啪!至少有幾十隻。月光照射得河面閃閃鱗光,而時間卻慢慢向黎明邁進,等了近一小時沒看到人來,望一望手錶已是凌晨四點多,好焦急!若他不來怎麼辦?回頭是不可能的。一陣噠噠聲從遠處傳來,心中喜悅暗說來了來了,但噠噠聲傳來又傳去,唉!失望,原來是貨船。回望手錶,哎呀!已快五點了,直覺告知被耍了,心中想著不能回去,不論如何今天都要離開這裡。再等五分鐘看吧!很快五分鐘又過,仍不見有人來接,猶豫了近一分鐘後就決定徒步到第十一渠道渡口。

 

抽高了褲腳,綁緊背包與吉他,爬過獨木橋,選比較扎實的泥濘走,月光照亮了我的前路,水雞伴隨我腳步而唱起歌,多麼浪漫、多麼有情趣啊!涉了近十分鐘路已沒那麼好走了,都是軟軟粘粘的,腳一踏就被凹下去,拉上來好吃力,沒法,已到這地步無論如何都要克服一切繼續往前竄。口中自自然然哼起了流浪歌,而腳不停歇地往前邁開大步走。哎呀!腳被什麼硬物插得好痛,急忙趴下脫鞋查看,我的天啊!借住月光看到了一塊爛玻璃刺穿鞋子直透,血染整了鞋子,唉!倒楣透!取出爛玻璃後,從背包中取出了一醫具,把腳消毒然後緊緊包裹止血,重穿上鞋子繼續一拐一拐地上路,現在腳受傷令走的速度緩慢了很多,沒多久看到眼前是一條渠涌,而渠涌上是一座獨木橋,一時愣住,怎麼這麼多獨木橋,如何過?剛才雙腳好好的都要用爬才過得去,現在一隻腳受傷如何過去?好傷腦筋,最後心決定聽天由命照爬,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橫木,正高興爬上了橫木,背包的帶子卻被綁橋的鐵絲卡住,只好停下來慢慢撬開,撬了一下再一下,快要撬脫時,腳一滑撲通一聲跌落渠涌。

 

背包綁緊於背部,它跟我於水面浮沉,還有吉他呢?沒看到吉他?正著急找吉他的下落,驀然看到一個吉他形狀的黑影於水面漂著。吉他浮於水面?太好了,趕忙亂揮動雙手游到吉他處,把頭靠在吉他上,喘一喘氣,任水中的激流帶到哪兒就帶,肯定是帶到大河。

 

不見了眼鏡,一切盡是朦朧模糊,我隨吉他漂流,沒多久漂出了大河,鞋子進水令腳好灼痛,這一生遇上大劫難,如果不匆促離開應該現在還在睡在床上,但已決定是不後悔的。突然聽到噠噠聲,是一艘貨船,急忙喊救命,很幸運貨船上的人看到了我,把我救起來。上了船才看到眼鏡平安躺在吉他上。

 

到了十一渠道渡口我乘客船朝迪吹(堅江省)碼頭直去。在?吹碼頭我乘客車回西貢,明天將是我新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