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系列之八

海珠江畔

江國治沙龍:廣州珠江長堤一瞥

 這個晚上，老溫伉儷再訪蘭桂坊，到達之後才打電話來通知，奈何我剛吃過一碗麵，幸而通常只維持半飽，這樣盛情難卻，還是赴會吧。

蘭桂坊距東亞酒店不遠，恰好有拖車經過，跳上去才知他這拖車非常簡陋，夫妻倆的雙腳須各自吊在一邊，不但如此，這傢伙跑一段碰上塞車，立即掉頭穿越汽車長龍空隙，轉上海珠江畔逆向行駛，迎面而來的車輛都對他避之則吉。我搖頭苦笑，詎料他對自己的瘋狂還不愜意，索性駛上長堤行人道，對行人大呼小喝，驚心動魄地把我倆送往蘭桂坊去。

見面後，把這驚險的經過對老溫訴說，他大笑問：“你沒看南方衛視嗎？開這種拖車的全是殘疾人，中國呼籲社會關注殘疾人，讓他們獲享特權俾解決生活，交警唯有眼開眼閉，平民百姓如果跟他們生出事端只有吃虧，你們坐這種車豈不拿生命開玩笑”？

殘疾人？我怎地沒看出來，可能百份率相當低吧！坐在司機位置的他四肢齊全，又沒見單了一邊眼，哪料到竟是殘疾一族？

我們邊吃邊談，商量好明天晚上搭車回東興、過芒街，順道一遊下龍灣。

飯後回到酒店，老溫逕自上網查詢他的生意；我和老伴捨不得浪費廣州的浪漫，在海珠江畔並肩漫步，走累了，揀一張雙人石凳坐下談家常。面對珠江夜色，江面船隻和橋樑都被彩燈點綴，背景是透著燈光的林立巨厦，這如幻似夢的夜掛著一彎新月，教我忽地想起那首老歌蘇州河邊。

蘇州河邊的歌詞一開始便是：夜，是多麼的寂寞。可今夜的我一點也不寂寞！還輕輕地對老伴說：今夜，無意中我們又走回戀愛的時光，或者說：當年的西貢根本沒有這樣美的環境，如今竟讓廣州給我倆充實了愛的甜蜜，觸摸愛的溫馨！這一補償，豈非天意？老伴點頭稱善。

突然，一名年約卅歲的女子拖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在我們面前出現，瞧她母女的衣著倒也整潔，尤其小女孩穿的是白裙。

“我們肚子餓了，可否給兩塊錢買麵包吃＂？這女子怯生生地說。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搖頭不語。老伴突然把手中的一小包餅乾給小女孩遞過去，孩子一把接著掏出來連忙放入口中，顯然餓得慌了。

我定過神之後，依她的需索給她兩塊錢。這時一名路過男人從那邊轉身走回來，也把手中的一小包食物連同兩塊錢交給她母女。原來剛才她曾向這位仁兄乞討遭受拒絕，可能此刻覺得這女人並非騙子才折回來施捨的吧！

母女二人獲得兩小包食品，走到不遠的一張石凳坐下大嚼。還是老伴觀察細心，她說：“這母女倆端的餓得厲害，絕非一般利用孩子去博取別人同情的乞丐＂。

我說：這麼著，咱們再給她十塊錢吧。

待到母女二人吃完要走時，老伴把她們喊過來，我掏出十塊錢給她，順便問她哪裡人氏，什麼原因流落到廣州？想不到她哭了，抽抽噎噎地告訴我：原來她是江西人，丈夫歪了心腸軋姘頭，一氣之下拖著女兒跑到廣州來，沒料到因女兒羈絆而找不到工作，帶來的錢本就不多，因此三餐無著。正是－－

一首老歌撩我思　堤邊細語意交馳

此情見證珠江水　作客閒吟李杜詩

堪憫婦孺須乞食　受飢樣貌復何疑

世間怪事年年有　離合悲歡不算奇